“支持,怎么不支持!真不愧是我赵家的种!”
这是赵重九小心翼翼的提出自己的想法后,赵老爷子的拍着他的肩膀对他说的原话。
这让赵重九受宠若惊。不止一次,喜欢舞刀弄枪的赵重九对父亲说出同样的话来的时候,他老爹总是说刀枪无眼呀什么的,还有你作为长子,以后是要掌管整家业的,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叫你娘怎么活呀的一大堆话。
但赵重九又担忧自己号召力不够,组织义军大家不响应来着。对此,老爷子拍着胸脯大包大揽道:“你放心!大胆的去招。别的不说,就是这赵家庄几百号人家都是爷爷我一手带出来的,肯定踊跃响应。”
而真实的情况呢?
说到招兵,赵重九还是有经验的。在村中搭一木台,然后请个账房现在在一小案上铺上笔墨,然后雇两个孩童在村里敲锣打鼓嚷嚷一番。除了那些官老爷强派的兵役,其他人都是这么干的。
赵重九就站在这高台上,发表了一系列的讲演。说什么保家卫国啦,说什么民族大义啦。愣是把嗓子都说干了,围着看热闹的倒是一大堆,可一提到参军那头摇的像拨浪鼓。
好吧,我承认。赵重九是有私心的。不然,他孤身一人参军的话,只能从大头兵干起,那要升到将军道等猴年马月?说不得,等他回来,小娘早就成别人孩子他娘了。而带一队人马那就不同了,少说也得给个队正干干。话说这时候的兵制,除了政权的常备军,地方上的豪强自己组织的人马倒是比政府军还多,其中精锐谓之“牙军”,而如赵重九这般自发组织的,要是有人接受话,就称作“”。什么?你担心没人接受?放心,这个有枪就是草头王的时代,谁会嫌自己的兵少啊。
第一天下来,那纸还是白的!没有办法,赵重九只好挨家挨户的去劝说!可没想到,客气一点,就说儿子病了,起不了身。见鬼,什么病?上午那会儿还瞅见他在台下面活蹦乱跳呢?但你也别太较真,难道还真的请个大夫去看是不是装病?
也有泼辣点的,直接叉着腰,站在院子里骂道:“你个滚犊子的。当兵?你看看,他爷爷就是被你爷爷给忽悠去当的兵。你瞅瞅,一条胳膊没了。下雨天还疼的喊娘呢?你看看,前些年,官老爷说要打仗,吧孩子他爸拉去了,现在还没回来。现在你又要拉我的儿子去,你按的什么心啊?你看看我们孤儿寡母的怎么活呀!”院落里,独臂的老汉苦着脸,蹲在地上抽着旱烟,一声不啃,还有几位躲在妈妈身后小屁孩,瞪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叫他怎么开口?
兵一个都没寻到,倒是一拖着长长鼻涕的小屁孩,屁股后面倒是跟了一大堆,个个兴高采烈的叫嚷着:“赵家哥哥要打仗喽。带上我们吧,我们占这个山头,去攻邻村狗蛋他们的那个山头!”感情还以为是和小时候一样,带领着伙伴们玩过家家呢?
还是有好心人指点道,这事儿,还得你爷爷出面才行啊。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嘛。大伙儿不信你啊。
等赵重九哭丧着脸,回家和他爷爷一说。老爷子乐了,二话不说就汲着鞋向外歪去。没过一会儿,整个村子都可以听见他那破嗓子:“铁牛。给老子把酒给烫上,好菜给备上,老子今天串门来了!”感情这位是当做打秋风去了也!
完了!赵重九好歹有板有眼,走的是正常路线,这位更不靠谱儿!等到老爷子醉醺醺的回来,赵重九问都懒的问,头直接耷拉到裤裆里了。还说什么,整个村子都是他老部下呢,觉悟怎么这么低?连孙子的面子都不给一个?
但事情显然是出自赵重九和旺财的意料。
第二天,天刚亮,赵重九赖在床上不起来。昨天可把他给累坏了。就听见,村子里一片喧沸盈天,还有无数的脚步从窗前匆匆而过,夹杂着兴奋的叫喊:“孩子,快去啊。晚了就强不到位子了?”
难道老爷子真的有神奇的魅力,一夜之间竟然游说了这么多人,还是心甘情愿的抢破头去?这人和人之间的差距也太大了点吧。
赵重九一咕噜就翻身起来了,脸也顾不得洗一下,就冲了出去,浑身充满了气力。一路之上,都是匆匆忙忙的人们,各个见了他,还含笑的打着招呼。赵重九还隐隐听见别人小声的议论声。“看,这就是赵家的孙子!真是一表人才啊!”而听着无不点头道:“对!老赵家的孩子没的说,就是仗义”
一时间,赵重九感觉到快要飘了起来。心里美滋滋的,好像夏天喝了口冰镇绿豆沙一般,每个毛孔都透着爽气。谁说咱老百姓没觉悟来着,你看看,这是什么。大伙儿很热心,很积极嘛。
地点还是昨天的高台,但今儿格外的不一样。昨天坐在凳上快要睡着的老账房,现在是忙的脚步离地,还雇了两个活计来帮忙。就是这样,他还觉得自己的手不够快,还直嚷嚷:“别挤啊!挤什么挤,又不是赶着去投胎!”
要是平时,那直往里挤的人肯定会吹胡子瞪眼睛。可不是嘛,这投军和赶投胎不是没什么分别嘛。但今儿却出奇了,那被骂者也不生气,最多乐呵呵的挠挠头,又一头扎进人群。个个都嚷着:“把我名字写上!我叫赵大虎!”
赵重九高兴的嘴角都快咧道后脑勺去了。等他站在台上一望。我的乖乖啊,这起码有好几百人吧,远处还有络绎不绝的人儿赶过来。他甚至还看到了邻村的儿时小伙伴呢。妈呀,那起码有好几十里路呢。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得的信儿。
都是好同志啊!赵重九热泪盈眶,心中有一种莫名的东西翻滚着,沸腾的。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把大家好好的带回来。
赵老爷子也老早的就在台上坐下了,照例还是一碟花生米儿和一壶小酒,正美滋滋的喝上了呢?看见自家孙子到了,得意的抬了抬眉毛。看吧,还是老将出马,一个顶俩!小子,学着点。
但很快,赵重九就发现不对劲儿了。
好吧,你中年大叔挤来挤去,也情有可原。老是老了点,可还是有把气力的。没见人家招兵年龄限制是五十岁以下,估摸着也才四十好几,还可以用几年。好吧,你大婶挤进来,也要投军,也可以收下,后营里洗衣做饭,倒也说得过去。可你这个小屁孩,估计没到十二吧,你挤什么挤?你当是过家家啊。那小子握紧拳头,一挺胸膛,大声道:“我今年十二了,凭什么不让我投军?”
赵重九这细细一看不要紧。妈呀,这大部分都是老弱妇孺。看,那个清瘦像竹竿似的,风一吹就要倒的那位,不是那天和爷爷一块儿喝酒来着的嘛。估摸着和爷爷平辈相交,那起码也有七十了吧。您老,也来凑什么热闹?
赵重九顿时哭着脸,把住了老爷子的酒壶,不满的对着那瘦者指了指。意思是,看您老办的都是什么事儿嘛。
老爷子不以为意,笑呵呵道:“这你都不知道了吧。这老李头,你别看他瘦不拉矶的,可年轻那会儿,是我营里的铁匠,一手打铁的绝活儿!你再看,那边头发花白的独眼龙,那小子,十五就跟我了。刚上战场那会儿,裤子都尿湿透了。可谁也没有想到,他后来竟是个神箭手,二十步内,指哪儿打哪儿!”
还铁匠呢!赵重九撇了撇那瘦竹竿儿,很是怀疑。铁匠向来不是五大三粗,腰粗膀圆的嘛。就那样儿,能不能拎的起铁锤?
正腹诽间,那瘦竹竿看见赵重九就病歪歪的靠了过来,神秘的凑到他耳边问道。
“赵小哥儿,是不是馒头管够,肉管饱儿,还每月发一贯钱的饷银?”
赵重九眼睛瞪得老圆,跳了起来:“谁说的?”
“你爷爷说的啊。他说他年轻那会儿,没有好好照顾大家。今儿就轮到他孙子来帮大家还了这个人情儿。”瘦竹竿一本正经道。
天呀,一贯钱一月。你去抢吧。这年头十贯可以买好几亩上好的水浇地啊。大晋国的正儿八经的府兵,一月也才拿百八十个大钱,你要我命啊。
这还没完,就在赵重九快要昏厥的时候,瘦竹竿儿又来了一句。
“是不是,是个人头就算数?我家里的大小孙子就不说了。可我侄儿家的小丫头今年也有十岁了,回头我把他叫上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