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已经是他的人了！”
这个在后世无数电视剧里已经演烂了的狗血剧情，大家见了不过付之一笑，最多只是感叹：女生外向，有了情郎就忘了爹了。
但是在这个时代，这个千年之前，讲究父母之命，媒灼之言的时代，至多也是红佛女夜奔今有此例的时代，是多麽的震耳聩聋啊！
赵老丈人只觉得耳边一道春雷乍响，嗡嗡的盘旋着这句话。他两眼无神，直觉得眼前一黑，好像抽去了主心骨儿，再也站立不住，在女儿的惊呼声中，萎靡于地。
至于什么风范，什么形象，全然不知，也都顾不上了。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额头的皱纹也多了几道，白发也生了几根。心中犹如翻天骇浪。
怪不得，这小子如此的嚣张！怪不得这小子没把自个儿当外人。原来症结在此啊！什么是他的人啦。就是贞洁不保啊。换句话来说，就是除了嫁她，就再也嫁不出去了。更严重一点来说，自己要是不答应，那个混账一怒之下，宣扬了出去，这女儿以后怎么做人啊！这就是活生生的把柄，而握着的那头就是那个混账!
“家门不幸啊！我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啊！耻辱，天大的耻辱！”
他翻来覆去的念叨着这几句话，就连什么时候，被什么人扶上椅子也浑然不觉。
耻辱啊！上一回，老友聚会，他们还取笑老张家的家风不净，竟然有一个婢子珠胎暗结。他们说这是狐狸精，这是要浸猪笼的！可如今，是自己的宝贝心肝儿啊。要是传了出去，还不知道那几个损友怎么嘲笑他呢。堂堂的赵府大小姐，竟然与人有私！？这让这张老脸往哪里搁啊？
一时间，他觉得眼前到处飞舞着耻辱这两个大字，还有无数嘲笑的声音如赶不走的苍蝇一般围着脑袋嗡嗡直绕。不觉老泪纵横。模糊的泪光之中，看见女儿仍一脸决然的跪在地上，气就不打一处出来，抬起手来就想一巴掌掴过去。但转眼就看见女儿不闪不避，扬起的小脸上海布满了晶莹的泪珠。心一软，又无力的垂了下去。罢了，辛辛苦苦，拉扯了十几年，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飞了，手指头都没碰过一下，怎么狠的下心来？
“你真的只想嫁给他？连名节都不要了？”他的声音一下子变的无比低沉落寞起来，好像跃进人间沧桑。
迎接他的是一双斩钉截铁的眼神。都说女儿像父亲，多麽像啊！就和他年轻那会儿一样倔强，一旦认定了就一条道儿走到底了。不然他也不会好好的官不做而选择当富家翁了。一句话，太倔了。
“你真的愿意跟着着混小子，饥一餐饱一顿，风餐露宿的过日子？”他还没有放弃最后一线希望，盼望着女儿能回心转意。
赵小娘脸上带着发自内心的微笑，紧紧注视着赵重九的眼睛，微笑道：“爹，我愿意！哪怕是刀山火海，我也愿意和他一起闯。因为他说过，哪怕他只有一碗粥，也要我们两个人分着吃。”
看样子，女儿是迷了心窍，再也不回头了。真不知道那小子有什么好。长得帅能当饭吃吗？一瞧，这在一旁憨笑的混账，他的气就不打一处出来。这个呆货，看见我女儿跪在地上，也不扶一把，难道让我这个老丈人去扶吗？真是一点眼色都没有！要让他放下脸面，去扶女儿，岂不是认输了？脸面何在？
到底还是用不着他扶。在后来听见动静儿的老夫人出来了，忙一把擦掉女儿的眼泪，温言扶了女儿起来，凑到他耳边道：“老爷，消消火儿！如今这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不答应是不成了。还是想办法遮掩一番吧。闹大了，大家都看咱家的笑话了！”
瞧瞧，这才是正儿八经的大户人家出生的夫人！这话说的滴水不露，多有水平。一番连打带俏，就把暴怒的老丈人安抚下来了。但老丈人心疼自己的女儿，转过来对赵重九道：“罢了，罢了。女儿大了，是留不住了！算你小子命好，有福分！我问你，以后你打算做些什么，怎么做啊！”
其实这已经使服软了。意思考校一下这个未来的女婿有什么志向，一般回答得体，老丈人也就借坡下驴，半推半就了。不然还能怎么着？
至于以后做些什么，怎么做？赵重九压根儿都没想过，也没有那个时间去想。按照以前的想法，有这个空儿还不如上红袖招去听听小曲呢？要不，上街遛遛旺财？
要是一般人，这个时候，哪怕是违心的，也会冠冕堂皇的说，今后一定要好好做人，照顾好家里的产业，顺便伺候两老养老送终。可这个憨货，你猜怎么着。两眼一翻，理所当然搬着手指头挨个挨个数落道。“还能怎么着？您老说的，您的房子这么大，您的良田千顷，还有这两百年的梨花木~~~”
话还没说完，老丈人气的胡子都抖了起来，啪的一声，汝窑出产的青花瓷就壮烈殉国了。他立起身来，指着赵重九的鼻子唾沫横飞。
“混账！你就这点出息！老夫这点产业迟早要让你败光！你自己吃苦也就罢了，难道要让我的女儿也和你一样吃糠咽菜吗？哼！不成器的东西！”
他一数落就是几盏茶的时间，喷的赵重九一脸口水，还犹自不停骂道：“我女儿就是嫁猪嫁狗，也不要嫁给你个不成器的东西。”转脸，有见女儿满脸泪水，苦苦哀求的样子，口气弱了几分，有道：“除非，你拿一万贯的聘礼，或是出人头地，有一番作为！否则你想也别想，女儿就在这儿当老姑娘。什么时候办成了，什么时候办婚事！”
一万贯！赵重九两眼发黑。一千贯，估摸着他老爹卖卖家当，应该可以勉强凑的出来。一万贯，可能吗？就算能拿的出来，他老爹肯为这个不孝的儿子办嘛！
在旺财看来，依这个二愣子的性格，他肯定会翻脸道：“你爱嫁不嫁！小爷我还不想娶呢，我看那个敢娶！”说不得小娘会因此而伤心而终日以泪洗面。
就在这话要出口的时候，他眼睛突然扫到了小娘。看着那哀怨的眼神，里面隐隐有绝望。看着那明显消瘦的脸颊，想起路途中，盘缠不够，小娘每次都说不饿，把吃的都留给他。还有那双娇嫩的小手，如今隐隐有些粗糙。更想起小娘偎在火旁，一针一线的帮他缝补衣服，心中一暖，突然觉得以前的日子都是白混了，这样的日子才是平时感受不到的温情。
“你自己吃苦也就罢了，难道要让我的女儿也和你一样吃糠咽菜吗？”他反复咀嚼这几句话。虽难听，但是发人深省。难道要让心爱的女人和我一起受苦？好男人绝不让心爱的女人为他流一滴眼泪！突然，他觉得一股热流在胸膛流动，那是男人的责任感！
他抬起头，正对着老丈人，目光清澈而坚定，好像有了生命，有了神采一般！他几乎一字一顿的道：“多谢岳父大人教诲，小侄受教了！”
他郑重的跪下，磕了一个头。立身，做指点江山道：“如今，神州大地，异族肆掠！文弱书生不能救国，家财万贯也不能救国。小侄不才，会几分武艺，家中更是世袭武职，略懂韬略。愿手提三尺青峰，北上投军，博一番功名出来。”
这一番话慷慨激扬，意境已经大有不同。就连一直板着脸的赵老丈人也颔首称赞道：“浪子回头金不换！男儿十八立志，犹未晚也！孺子可教！罢了，老夫就成全你们。等你功成名就，就让你们圆房！”只是旺财撇撇嘴，暗想，你丫的哪来的三尺青峰，明明只有双节棍，好不好？
赵重九闻言更是大受鼓舞，转身对小娘道：“少则一两年，多则三年，我一定风风光光的抬着八抬大轿娶你过门！”逗得小娘破涕为笑，又带着羞红，正是雨后海棠，名言不可方物。
好吧，思想转变很深刻，的确是发自内心的！一切大圆满，如果不算最后一句话的话。
这个混小子刚刚还一副义薄云天的样子，安抚好小娘之后，立马就腆着脸，一副讨好的表情，亲热的叫道。
“岳父大人！做生意还要一点本钱呢？您看，您是不是该支持一点呢？”他两眼瞅着那盘中金光灿烂的元宝，搓搓手指头道。
众人愕然！娘的！这小子就是狗脸的，和旺财一个德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