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是大雅之堂,正中悬挂一泼墨山水画,远山峭壁之巅,可见一松柏苍翠,攀虬不屈,树下一大虫卧足而眠,聊聊数笔,线条遒劲,似动未动,似静而不止,一股苍穹的气势迎面压来。上有诗云:“何当凌云霄,直上数千尺!”疑是名家所作!
茶是清雅之茶,乃是上好的君山银针,只见三起三落,雀舌含珠,刀丛林立,汤色黄亮清澈,满口留香,回味无穷。
人更是高雅之士,一双虎目似睁未睁,面色雍容,下颚有长须,飘逸盈尺,一袭绯色长袍更显气度。大堂之中似乎弥漫这一股淡淡的檀香,更添几分雅致。
但对面的人却不那么雅观,确确的说,应该是格格不入。只见那人如猴子一般上跳下窜的好不热闹。先是一把大大咧咧的坐在太师椅上,拍拍厚实的扶手,叹道:“哇塞,还是梨花木的呢?值老鼻子钱呢?”
坐在他对面的,一直老神在在的,闭目养神的老丈人这才咦了一声,眯了眯眼睛。意思是惊讶这个粗人也懂梨花木?
对!这个老丈人自打进屋以来,一声不吭,沉闷快要睡着了似的。旺财很是佩服这个老家伙的养气功夫。刚才门外的闹剧好像没有发生似的。
赵重九上摸下摸了一番,嘴角啧啧有声,“至少是两百年生的哦!”见老丈人眼皮都不搭一下,也就讪讪住了口,一本正经端坐一会儿。
气氛很压抑。估摸着这个憨货这时心中也觉得不太对劲儿。顿时觉得手心冒汗,口干舌燥,这才端起面前的茶盏,一饮而尽。还砸吧砸吧,味道很好的说。看着一边的老丈人面部直抽粗。斯文扫地啊!这叫什么?牛嚼牡丹?这可是200百贯一两的特级君山银针啊?就这样直直倒下去?还晃晃茶盏,扬起头来接住滴落的茶水。好像很不满意的样子,怎么只有这么一点?也忒小气了,怎么解渴?老天,你以为这是街上的茶壶啊!
还好,这个家伙总算没有注意这不起眼的茶盏可是汝窑产的青花瓷。这个家伙一个人胡闹了一会儿,也感到无趣,又站起身来,看墙上的山水画。一边看一边点头,好像心有戚戚焉的样子。
老丈人终于按捺不住,开了进门里的第二句话,“贤侄也懂画?”。顺便提一句,第一句话是:“喝茶!”硬邦邦的两个字。
“不懂!我是觉得这大猫的皮好像值老鼻子钱,按一直想要一件虎皮大衣呢。哦,对了。这大猫画的不咋样,病怏怏的,都睡着了!”赵重九一边指手画脚,一边大摇其头。
咣当一声,老丈人差点没一跟头栽倒桌子空里去。暗道,粗人就是粗人!只有卧着的猛虎才可怕,因为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发动攻击。算了,对着这蠢货是什么兴致都没有了。
这个故弄风雅的家伙唾沫横飞,滔滔不绝的发表了一系列的口足评论了后,感觉到口渴的厉害,下意识的伸手去取茶盏,这才发现没茶了,顿时不满的叫嚷道。
“我说世伯!你们下人的素质有待提高啊。一点眼力都没有?没看见没茶了嘛!赶紧的,还楞着干嘛啊!上茶啊!”
感情这个家伙还以为在自己家里呢!这一番指手画脚下来,不光老丈人哭笑不得,就是前来添茶换水的小丫鬟也忍俊不俊,暗自思量:这个活宝是从哪里来的?怎么老爷也不恼?按说我们老爷一般都是以严厉著称,平时在家里丫鬟们都是小心翼翼,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可这个家伙活脱脱的一个猴子嘛!
殊不知老爷也是气的不行了。要是别人就立马轰出去了,可偏偏这位大爷是女儿的救命恩人,一时也发作不得。难道让别人戳着他的脊梁骨骂他恩将仇报?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他大手一挥,后面就上来了一个小厮托着一托盘。老丈人顺手就那么一抓。哇塞,一阵耀眼的金光晃的众人一阵眼晕。只见托盘之上并列着数十个金元宝,每个约数斤重。众人齐齐倒吸了口冷气。这一堆起码有上百两。十个金元宝什么概念?以当时的一匹马值20贯来折算,起码也值几十匹马。要是换成馒头,估摸着旺财吃到下下辈子还有一大堆呢。
那托盘之上起码也有数十斤重,而那小厮纹丝不动,平静的好像一团死水,显然是练家子来着。众人暗道:都说这个赵老爷有钱,没想到如此有钱,一出手就是上百两黄金。
赵重九虽然家道中落,倒也不是没见过钱的主儿。可这么多明晃晃的金元宝,活生生的摆在自己面前,那个震撼效果估摸着也是头一回。只见他眼冒金光,哈喇子流了一地,死死的盯着那金子,一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的攀了上去,不停的抚摸,犹如抚摸情人一般。
赵老丈人很满意这个效果。倒也不发话,眯着眼睛,撸着长须,微微颔首。意思很明显,你丫的识趣的话,拿了钱赶紧滚蛋!留着这祸害。还不知道能弄出什么幺蛾子来呢,还是花钱买平安吧。
会出什么幺蛾子呢?他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的往后一打量。果然,自己的宝贝女儿正偷偷的躲在屏风后面偷听他们的讲话,目光紧紧的注视着那个混蛋。老于世故的他怎么不能察觉到女儿的一些小情态呢?心中暗恼,宝贝儿,这小子要钱没钱,粗鲁蛮横,绝非良配啊!心中越发希望这个家伙拿了钱滚蛋!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常在市井里厮混的赵重九哪里不明白老丈人的小动作?只是短暂失神一会儿,马上就清醒过来了,暗忖:本钱还挺大的啊!你当小爷我是那么好打发的?只要娶了你女儿。这三进三出的大屋子,这两百年的梨花木茶几,还有数不尽的金元宝都不是我的?孰轻孰重,我还是分的清的。
明知故问道:“世伯,此为何意?”
老丈人打了个哈哈道:“此乃区区薄礼,不能感谢小女的救命之恩,还望笑纳!”
“真的!?全是我的?不薄,一点也不薄!”赵重九喜玫玫的拿起一锭元宝咬了一口,牙齿生疼。恩,是真的!又啪的一口亲在上面。自言自语道:“真金啊!真是好东西啊!真叫人舍不得啊?”
老丈人顿时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强笑道:“贤侄,莫非嫌少?”
赵重九正色道:“非也!小侄此次前来,并非为了求财!”
老丈人心中扑通扑通直跳,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了。“那为何而来?”
赵重九这才不紧不慢的整整衣裳,施了一个大礼,道:“我仰慕令千金已久,特求世伯许配于小生!”这个憨货这个时候才想起礼节来了,早干嘛去了?
这一下就戳道老丈人的痛脚了。他再也顾不得什么名士风范,急的跳了起来道:“不可,不可!此事万万不可!贤侄若是嫌少,但请名言!老夫仅有独女,且年纪还小,这婚事还是推一推的好!”
“不小了,都十六了。别人这个岁数早就成了孩子他妈了!还往世伯成全!”赵重九微微笑道。
这可把老丈给急坏了。他如蚂蚁般在客厅转来转去,胡子都快捻断了。还真让他给让出了一个法子。
他沉吟半晌,道:“贤侄,你看我这房子大不大,你看我奴仆成百上千,你看我家财万贯。不知贤侄家境如何?”言下之意就是,小子,你也不打量打量,天鹅肉是癞蛤蟆能吃的么?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我要羞愧死你。
但赵重九有羞愧之心吗?估摸着他的脸皮有城墙般厚,这个时候也挂不住脸了。是呀,前些年,赵大官人家还算过的去,只是经赵大霸王这么一搞,隔三差五的顺点东西出去卖,已经一日不如一日了。
就在彷徨无计的时候,就听见屏风后面传来小娘焦急的声音:“快和爹说呀,你父亲是当官的。”
赵老丈人闻言,狠狠的瞪了女儿一眼。暗叹真是女大不中留啊。罢了罢了,既然是当官的也算说的过去。便转过头来,和颜悦色道:“贤侄,怎么不早说啊。令尊身为何职?现今何处为官啊?”
赵重九这下总算抓了一根救命稻草,朗声道:“乃洛阳夹马营果毅校尉!”
这不说还好!一说老丈人差点没背过气去,沉着脸道:“我道是什么官儿呢?原来是小小的七品武职啊!再说,大晋的官儿怎么能娶大楚的女儿?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
话音未落,只听扑通一声响。回头一视,却是女儿一把跪下,小脸犹自梨花带雨。
“爹,我已经是他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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