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哥儿的队伍就要开拨了,就要上前线杀契丹狗了!
千盼万盼之中,这个消息终于姗姗来迟。人们对赵重九的认识仅仅停留在风传当中,认为他是星君下凡,解救苍生而已;对官军的认识也是如避蛇蝎,不是什么特别好。每年那些路过或者本地的驻军都喜欢偷鸡摸狗,欺压百姓。但对于打契丹人,那是一百个赞成!前些年,契丹人南下,四处肆掠的情景犹在眼前。这个消息可以说是久旱之中的一点毛毛雨一般,也让人兴奋。
据说,县太爷专门发了榜文,说是队伍将从东门进,北门出,绕城一周。让乡亲父老们也目睹一下子弟兵的风采。当然,犒劳是必不可少的。但这次有些例外,老百姓是自发愿意的组织起来,半夜里就做好了伙食,也有相熟的凑钱置办了些酒水,老早的就备好挑子了。
天还蒙蒙亮,这个古老的城市就如煮熟了的粥,一下子沸腾起来。人们三三两两的从城市的各个角落钻出来,挎着篮子装机枚熟鸡蛋,或是备些水酒,汇成一股汪洋大海,积聚在东门之外,甚至连内侧的街道两旁也都挤满了人。据说,还有更远一点的地方,正赶紧赶慢的过来。
就连窑子里的姐儿也难得的今日没有休息,一个个支开二楼的窗棂,探出臻首,莺莺燕燕,倒也热闹。有姐儿打趣的说:“姐姐你那么眼巴巴的瞅着,是不是看中了人家赵小郎君,打算一会儿从这儿过的时候,丢块香帕下去。”而被问者,头也不回,笑骂道:“你个死妮子。春心荡漾了,是吧,明明是你。偏要取笑姐姐!”嬉闹一阵之后,语气有无比的落寞起来:“人家赵郎君可不是凡人,能瞧得起我这残花败柳?”
知县大老爷和一般干吏,以及士绅名宿们也老早的在城门楼下摆下了宴席,个个翘首以待。这位知县姓王,四十开外,清瘦略有胡须。据说是沧州刺史王廷进的远方亲戚。在任期间,虽不曾有大的建树。倒也爱惜民力,不大修土木,颇得一些百姓信赖。
然而,天越发阴沉起来,竟然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即使这样也抵挡不住人们的热情。人们嘻嘻哈哈,打闹着跑进了街道两边的屋檐之下。有的挤不进去,干脆撑起了油纸大伞。嬉闹大的孩童更是顶着一席不知从哪里摘来和荷叶,翠绿的叶子下面乌溜溜的眼珠四处乱转。
雨越发大了起来。渐渐的形成了一道珠玉织成的雨帘,幕天席地而来,噼里啪啦落在地上,溅起无数的碎玉,发出清脆的声响。抬眼望去,丈许远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分明。地面早已汇成一条条溪流,欢快的往地处奔腾而去。
“现在已经巳时了。这么大雨,该不是不来了吧。”人们心中不免焦急起来,一边暗骂这鬼天气。有人就这样按捺不住,开口道。
“胡说!”
王县令往声音之处瞪去,道。
“赵大人治军颇严。据说操练之时,迟到三息便有重罚。操练之声,响彻百里。定是信人。说来,就一定来。怕是路遇大雨,耽误了脚程。岂是尔等小民胡乱揣测的?”
正说话间,忽闻哒哒马蹄击打青石之声。有人喜道:“莫非来了?”
不远之处,一骑飞驰。模模糊糊看不分明。众人忙翘首踮脚,心里提了起来。
“咴咴~~”那马跃马扬蹄,正在城门之前停下。骑士翻身落马,单膝跪地,朗声道:“启禀大人!”
嘶~~~原来是探马前来报信,众人正大失所望之时,却听那人一身喜气道:“来了!大军已在数十里开外!”
忙抬眼过去,哪里看的见?依稀可听见嘹亮的歌声响彻云间,正是:
狼烟起,江山北望~~~
王县令抚掌击节,摇头晃脑,赞道:“慷慨激扬,士气高昂!仅从此曲可见,必强军也!士气可用啊!”
周围乡绅一片附和。一老态龙钟者道:“都是大人之功啊!也唯有大人治下,方能出现如此豪杰!”
“哪里?”王县令满面春风,一团和气。
“在座诸位也是有功劳的嘛。本县若没记错的话,董老犒军,花费也不少啊!”
众乡绅连称不敢。气氛融洽起来。
就在众人千盼万盼之中,那歌声越来越近,已经可以听见扑哧扑哧,整齐划一踩水的声音。渐渐的,透过迷雾般的雨帘,可见一支大军滚滚而来。枪矛如林,发出一阵寒气,迎面扑来。
果是强军!
远远的,只见对面一骑穿过雨幕,款款而来,未见其人,就听见一阵爽朗的笑声:“前方可是县尊大人,有劳大人和各位乡亲父老久候了!”
县尊闻言心安了不少。都说武人粗鄙,不识礼数。这位倒不然,不枉我等等他一番。这个世界武人弄权,一向都瞧不起那些文绉绉的文官。
但众人却觉得纳闷?为啥县尊大人不回话呢?
一瞧,县尊大人脸色煞白,嘴角抽搐,就差喷白沫儿了?
神马情况?
待来骑近了些,众人也立马石化!
迎面屁颠屁颠而来,是一位头儿模样,没错!可再看下看点,那是什么?一头灰不溜秋的驴子不耐烦的打着响鼻,还不时垂首,卷一撮路边的青草嚼着。
没看错吧?这年头,将军是见了不少,可什么时候看见骑着毛驴打仗的将军啊。
再往上一看,更是乐了。一顶破斗笠之下(请注意,不时头盔,也不是范阳帽儿!),一双明亮的眼睛似笑非笑,湿润的脸颊边,有那么一撮头发紧紧的贴在一旁,还俏皮的打了个卷儿。一身灰白的袍子已经湿透了,滴滴答答滴这水,上面还隐约溅着泥点。下面挽起了裤脚,路出一双结实的腿儿。
哪里是什么将军啊?分明是一个要下地的老农嘛!
当官的如此模样,那下面的小兵呢?
待后面大军开来,众人更是吸了口凉气!枪矛如林,斜斜指向天空没错儿。可问题是都是竹子做的。您瞧,那后边。对,就是说的那位老头儿,扛着的莫非是掏粪的大马勺?再看看衣裳,众人才觉得刚才那位将官的确是头儿,因为所有的人当中就属他最整齐了。
那将军模样的人仿佛也了解到众人的心思。一下马,不!是驴!便热情的握住县令的手,道:“感谢!我们实在是太穷了,可就是这样,我们也要冒雨前来,也要响应县尊的命令,上前线杀契丹!”
似乎为了响应他的话,那队伍啪的一声,整齐划一的停住了。从前往后,左道右,直溜溜的,如同刀削斧凿一般整齐。他们更是跺跺脚,一股豪气冲天:“首战用我,用我必胜!赵家军,前进!”
没错儿!虽然穿的不咋的,可光这气势就已经很吓人了。
有很多百姓都偷偷的抹着眼泪儿。到底还是咱自个儿的子弟兵啊,和那些兵老爷就是不同。这些可怜的孩子,苦啊!就连那些富商士绅也满脸通红,暗自询问自个儿管家,是不是卷纳的太少了点儿?你看看,这副模样出去,人家还以为是叫花子呢?还当我们长芦县各位头面人物都是吝啬鬼呢?
县令大人也回过了神,忙哈哈一笑,掩饰了自己的尴尬。忙端起酒杯,道:“赵哥儿练的好兵啊!本县就借薄酒一杯,遥祝赵哥儿凯旋归来吧!”
这如同一个信号,地上人精似的士绅们哪里不知道凑个趣儿。忙聚拢过来,你一杯我一杯,活络起来。而后面的百姓纷纷抛了伞,蜂拥而来,一个个往兵士手里塞这东西,还叮嘱着:“拿着,孩子,不要苦了自己啊!好好杀契丹人,就是报答我们了。”
二楼的姐儿们,更是嘤嘤咛咛哭成一团儿,道:“姐妹们,收拾点体己细软,送给这些孩子们吧。让他们穿好点,吃饱一点。”
他们哪里知道赵重九的铁算盘是打的啪啪直响。有道是近猪者痴,近旺财者黑。赵重九本着财不露白,扮猪吃老虎的勾当,故意这么做的。您瞧,那个抿嘴偷笑的黑脸汉子,破破烂烂的衣裳之下,肯定是藏了一个精铁打制的乌龟壳!
趁着敬酒的当儿,王县令偷偷把赵重九拉到一边,皱着眉头问道:“赵哥儿,如何使这等模样?有什么困难和本县好好说说。到底还是一家人啊!”
赵重九耸耸肩,摊手道:“没办法,乡亲们穷啊!为了打制兵器,有的甚至连传下来饿铁锅都砸了!”
王县令捻着胡子,呻吟半晌,才狠了狠心道:“唉,如今多事之秋!大家都不容易啊。本县武库还有数百弩箭,罢了,你拿了去吧。我再与大伙儿凑凑,凑点衣裳粮草吧。”
末了,他转身牵来一匹马来。手抚摸嘛脖子半晌道:“将军打仗,岂可无马?这是刺史大人赠与本县的宝马,日行千里。宝马赠英雄,红粉配佳人,如今也赠与你吧。”
赵重九嘴上虽推辞不就:“使不得,使不得。”手上却早已抓住了缰绳儿,眉开眼笑的。
用力一拉,却拉不动。回头一看,那绳子一头还在人家手里呢,正一脸诧异的看着他呢。
遂哈哈一笑,飞身上马,扯过缰绳,大声道:“谢县尊赠送爱马!小子定奋勇杀敌,以报大人拳拳之心!”
那王县令心中正懊恼,听闻此言,也满脸苦笑,一不注意,就被夺了去。
那赵重九倒也干脆,一声令下,大军开动,倒也不耽搁。
半路之上,赵重九一脸惬意,纵马驰骋,连道:“果是好马!”
良久,他探身问旺财道:“取什么名字好呢?”
“宝马,别克,奔驰~~”旺财不假思索的答道。
赵重九一脸雾水。
“这马本来就是宝马,不说别人也知道。这个名字太俗;那奔驰也不好,谁都知道马就是用来跑的;可这个别克是什么意思?”
旺财本打算再说些“雅阁,标致”等来。闻言也是顿了顿,难道和这个憨货解释,BIUCK是外国货,就是跑的快的车?
遂摇尾问道。
“我问你!刚才你为什么跑那么快?”
赵重九白了旺财一眼,理直气壮道。
“你当我傻啊。看县令那心疼样儿!回头一准反悔,我的马到哪儿弄去?”
“人家是好心送你启程,你却讹别人的马,能不快嘛!”
赵重九眼睛一亮,像是抓到了什么诀窍。
“送客就是别客!想我溜的如此之快,想必别客就是形容拿了别人好处,恨不得飞起来这种场景的吧。”
遂哈哈大笑,扬长儿去,风雨之中遥遥传来他的声音
“果然好名字,今后你就叫别客了!”
(秋天感言:今日三更,特以感谢四组的各位编辑大大,是你们把我从茫茫书海之中发掘出来。心里话,上传正好一月了,其中酸甜苦辣不足以为外人道也!也曾想过放弃,再次感谢支持我的书迷朋友们,你们是我最大的动力!特别要提到几位朋友,梦只是一瞬,成道之子这几位朋友,从最开始就一直支持秋天,即使是在秋天最绝望的时候,整个书迷区只有一个人书迷的时候,他们不曾放弃,鼓励秋天坚持下去。非常感谢这些可爱的朋友们,秋天不知道怎样表达才好,唯有更加努力以报答大家。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