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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英雄惜英雄——要离刺庆忌

刺杀成功了,被刺人却在临死前极力保护刺客的性命;刺客明明有机会逃走,却选择了自杀……这样的行刺着实令人难以置信。但在遥远的春秋时期,这不可思议的事情却真真实实地发生了。刺客因何行刺,又为何自杀?这两个人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瓜葛,使得他们如此相惜呢?

五霸竞天下

东周时期各诸侯国为了争夺更多的人民与领土,不断互相征伐,一时间战争频繁,天下纷乱。

在不断的兼并战争中,先后出现过齐桓公、晋文公、楚庄王、宋襄公和秦穆公五个霸主,史称“春秋五霸”。后来,由于战争劳民伤财,社会经济遭到严重破坏,各诸侯国都需要一个修养调整的时期,于是公元前546年,14个诸侯国召开了第二次弭兵之会,并彼此达成协议,战火才暂时得以平息。

然而在这期间并不是绝对的平静,新兴的诸侯国吴国与楚国之间发生了多场争夺霸权的战争。吴国本来是楚国的属国,后来吴国强大起来,就逐渐脱离了楚国的统治。楚平王在位时,因听信小人谗言杀害了太傅伍奢和他的大儿子伍尚。伍奢的小儿子伍子胥为了躲避平王的追杀逃亡他乡,一路颠簸后在吴国安定了下来,伺机报仇。

旧怨惹新仇

伍子胥到达吴国后,帮助吴国的公子姬光杀死了吴王僚,夺取了王位,自己也被封了官,留在吴王身边。

眼看吴国越来越强大,报仇心切的伍子胥又劝阖闾攻打楚国。阖闾却犹豫了,他对子胥说:“我知道吴国现在的实力足以与楚国一较高下。你帮我得到了王位,我也很想早日为你报仇。但是现在我还有一个很大的后患没有解除,现在出兵楚国,国内一旦空虚就会很危险啊。”

原来吴王僚有个勇猛的儿子叫庆忌,专诸刺杀吴王的时候,庆忌正在外集结郑、卫两国军队攻打楚国。也正是趁了这个空虚,阖闾的刺杀计划才得以成功。

庆忌蓄势

庆忌自小习武,力大过人,有万夫不当之勇,并且十分机智,可谓智勇双全。庆忌为了练习骑马与射箭,经常到郊外打猎,每次打猎的场面都十分壮观,他不仅有骁勇的坐骑,强壮的大象,每每有擂鼓相伴,气势震天。而他本人也折熊扼虎,威猛无比。

端午节起源于伍子胥的忌辰说

提起端午节,一般都认为是为了纪念爱国诗人屈原而创立。其实关于端午节的起源还有另外一种说法,即“伍子胥的忌辰说”。吴王阖闾死后,儿子夫差即位。夫差命人率军攻打越国,越国大败,子胥建议彻底消灭越国,夫差不听。吴国有个大臣受越国贿赂,故意陷害子胥,夫差听信谗言赐子胥宝剑要他自杀。子胥死前对人说:“我死后,请将我的眼睛挖出,悬挂在吴国京都的东门上,好让我看着越国军队入城灭吴。”说完便自杀了。夫差听说后十分恼怒,命人将子胥的尸体装在皮革里,于五月五日投入江中,苏州人为纪念这位忠臣,把此江改名为胥江。因此现在在江苏一带,有端午节起源伍子胥忌辰的说法。

在一次打猎时,庆忌碰到一只麋鹿和一只雌犀。雌犀十分凶狠,麋鹿又被当时的人们奉为神物,所以很多打猎的青年都很惧怕这两只动物,缩首不前。庆忌却毫无畏惧,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踏到麋鹿的背上,将它控制住,接着徒手与雌犀搏击,最终将两个猎物全部擒获。庆忌有胆有识的行动,成了当时许多年轻猎手崇拜的楷模,就连邻国的不少猎人和力士都愿投靠他的门下。

正当庆忌如日中天的时候,公子姬光设计害死了自己的父亲,并夺取了王位。庆忌远在楚国,听到这个消息后顿时浑身冰凉。他知道已经没有办法继续攻打楚国,当机立断,立即率领亲信杀出重围,怀着一腔悲愤逃到了卫国。到了卫国后,庆忌发誓要杀死吴王阖闾,以报杀父之仇。于是他来到卫国艾城招兵买马,并尽可能地联络邻邦,等待时机成熟,举兵伐吴。

子胥荐要离

有这样一个劲敌在时时窥视着吴国,阖闾非但不敢轻易出兵,还终日提心吊胆,唯恐庆忌突然带兵杀回吴国。这时,急于报仇的伍子胥又帮阖闾出了一个除掉庆忌的方法。

这天伍子胥来到宫中,见阖闾愁眉不展地坐在大殿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于是问阖闾为何事烦心,阖闾便将自己对庆忌的顾虑又对伍子胥讲了一遍。伍子胥便趁机说:“我有一个叫要离的门客,也许可以帮您解决这个后顾之忧。”阖闾叹气道:“庆忌勇猛过人,有万夫之勇,一个门客怎么可能杀掉他呢?”伍子胥又道:“此人虽只是一个门客,但勇气与谋略都非同一般。既然现在没有其他的方法,何不找他来试试呢?”阖闾听后觉得有些道理,便同意了,同时心中也对这个未曾谋面的侠客怀了一丝希望。

身小智高

要离是伍子胥的至交,天生矮小瘦弱,用要离自己的话说就是一阵风都能把他吹倒,并且要离相貌奇丑无比,外表看上去没有一点英雄气概。但要离有一个非常聪明的头脑,十分善于计谋。也许正是源于对外表的极度自卑,激起了要离强烈的成名之心。而机遇似乎也十分垂青于他,要离总能碰到有名之士,并且每次较量都能占到上风,也逐渐因此名声大噪。民间就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东海有个勇士叫椒丘,一次前往吴国参加朋友的葬礼。中途路过淮津渡口时,牵着马在渡口饮水。掌管渡口的小官吏见后告诉椒丘水中有怪物,经常吞吃来此喝水的马,劝椒丘赶快将马牵走。椒丘听后觉得很荒唐,偏不听水官的劝告,依然由着马喝水。谁知不多一会果然有只怪物从水中冒出来,一口将马咬住,拖入水中吃掉了。椒丘见状十分生气,抽出剑就跳进了水中。椒丘在水中与怪物搏斗了三天三夜,渐渐体力不支,加上一只眼睛被水怪打伤,只好退回岸上。虽然椒丘没有得胜,但他认为自己能跟水怪拼争三天三夜,也是很了不起的英雄。

后来在朋友的丧席上,椒丘对着众多吴国大臣讲述自己的英勇事迹,并流露出一副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神气。当时要离也在场,他看不惯椒丘狂妄自大的样子,便义正词严地说:“我听说,真正的勇士与日月战不变色,与鬼神战不退却,与敌人战不求饶,宁死也不受对方侮辱。你跟水怪打了三天三夜,不仅没救回马,还被水怪打瞎了一只眼睛。你这番形容毁坏、名誉受辱的形象,不赶快找个地方藏起来,还有什么脸面在众人面前沾沾自喜呢?”椒丘被要离一番话羞得哑口无言,只好红着脸默默地离开了酒席,心里却对要离十分愤恨,决心要杀掉要离为自己解恨。

要离猜到椒丘会找自己报复,回到家后,就嘱咐妻子晚上把所有的门都打开。妻子知道要离的勇武与智谋,便照着他的话做了。晚上,椒丘趁黑摸到了要离家里,见大门小门都敞开着,不禁笑了出来,他找到卧房,却见要离独自坐在床上,像是专门等自己来,脸上毫无惧色。椒丘举起剑指着要离,生气地说道:“你犯了三个致命的错误:第一,今天在宴席上你不该当众羞辱我;第二,你不该睡觉时不关门,让我轻易地进来了;第三,看见我来你还不知躲避,这是你自己要死,死了也不能怪我。”要离听后却不慌张,他镇定地说:“你也做了三件不该做的事情:我今天那般羞辱于你,你却不敢当着众人报复我,这是其一;现在你偷偷摸摸,夜闯民宅,丝毫没有勇士的作风,这是其二;其三你拿剑指着我,还出言不善,证明你不仅卑鄙,而且很心虚。”这一番指责使得椒丘更加无地自容,他惭愧地说:“想不到天下还有你这样的勇士,我如果杀了你,岂不招全天下人耻笑。而我继续活下去,恐怕也是要遭人笑话的。”说罢,椒丘拿起剑自杀了。这件事逐渐传开,要离的智慧与胆略尽人皆知。

忍施苦肉计

伍子胥将要离带到宫中,阖闾见他身材矮小,相貌丑陋,与自己想象中威武高大的形象相去甚远,不禁大失所望。但碍于情面,不得不与要离客套了几句。要离看出阖闾的失望,便说:“大王当初派专诸在鱼腹中藏剑,杀掉了吴王僚,您应该知道刺杀靠的是计谋,而不是力气。虽然我体弱无力,但如果能让我接近庆忌,我就一定可以杀死他。”阖闾见要离说得合情合理,而且谈吐十分大气,很像是能做一番大事的人,便又对其貌不扬的要离产生了敬意。于是问道:“先前我派人杀掉了庆忌的父亲,庆忌一定对此有所防备,要行刺他可不是那么简单的啊。”要离说:“大王不要着急,我自有一番计策。”于是便凑到阖闾耳边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通。阖闾听后不禁皱起了眉头:“计策虽好,可是不但你要受皮肉之苦,就连你的妻子和孩子都要受牵连,他们并没有什么罪过,你却要做如此牺牲,究竟是为了什么呢?”要离郑重地说:“做妻子的,如果不能辅助丈夫成就大业,那也就不是贤惠值得珍惜的妻子了;做儿女的如果不懂得顺从父亲,也就不能称之为孝子了。如果能够杀掉庆忌,为大王建功立业献出自己的微薄之力,而自己也得以名扬天下,这点牺牲又算得了什么呢?”阖闾见要离如此坚定,也就不再多问。随即三人开始商量具体的行动。

第二天一早,伍子胥带着要离一同来上早朝,恳请阖闾派兵攻打楚国,并说自己不报杀父大仇,夜不能寐,更无法专心朝政。阖闾便问伍子胥:“楚国强大,要想将其打败并非儿戏,子胥有什么好方法吗?”伍子胥说:“请大王拜我的朋友要离为大将军,他足智多谋,定能将楚军一举击败。”阖闾大笑道:“你这个鼠头獐脑的朋友,我如果派他领兵打仗,岂不被楚人嘲笑?”要离受了侮辱,一气之下跳起来指着阖闾说道:“你这个昏君,不用我也就罢了,子胥为你尽忠尽义,帮你登上了王位,你却不帮他报仇,真是枉为人君!”阖闾被要离一番辱骂,也气急了,立即叫人砍了要离的右臂,把要离押进了大牢里,又吩咐把要离的妻子和孩子也抓起来。朝廷大臣见阖闾动怒,都不敢上前劝阻,伍子胥也只好叹着气离开了。

过了几天,伍子胥买通了看管要离的士卒,将要离救了出来,要离不敢逗留,径直跑到了吴国境外。阖闾发觉要离逃跑后龙颜大怒,当即命人提出要离的妻儿,当街游行,杀头示众。

庆忌敬残将

要离一路逃亡,逢人便哭诉自己的冤情。后来他打听到庆忌在卫国,就跑去投靠。庆忌担心又是阖闾派来的刺客,不予收留。要离脱下衣服,给庆忌看自己的断臂。庆忌询问缘由,要离就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讲了一遍,还说阖闾无心报仇,伍子胥已经不对他抱有希望,如果庆忌有意,伍子胥可以做内应,内外合作除掉阖闾,再一同攻打楚国,以报父仇。庆忌见要离果真断了一条胳膊,而且情绪愤慨,便将暂时收在府中,并派人到吴国探听虚实。

不久探子回到卫国,说要离的妻儿确实被阖闾所杀,而且尸体被烧焦,扔在了街市上。要离怒发冲冠,破口大骂,发誓要杀掉阖闾为妻儿报仇。这次庆忌深信不疑了,表示和要离一起伐吴,为亲人报仇。要离顺势说道:“我这次多亏了伍子胥才能够保全性命逃了出来,子胥因为我与阖闾起了隔膜,所以嘱托我一定要来投奔公子。如果公子此时不出兵,日后他二人君臣复合,我们就没有这样好的机会了啊。我的妻儿死了,我自己也残废了,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说着便要撞墙而死,庆忌连忙一把拉住,答应了要离。两人于是一同回到艾城,修船造箭,训练军队。要离不离庆忌左右,倾力为其出谋划策,庆忌觉得自己得到一个得力助手,便把要离倚为心腹,每日带在身旁。

以德报怨

三个月后,一切准备妥当,庆忌便和要离率军出发了。他们乘船从长江水路顺流而下,行至江心时,后面的船渐渐落后了。要离便请庆忌亲自坐到船头,提防船上的人。庆忌并没有怀疑什么,就来到船头坐定。要离拿着一只短戟,静静站在庆忌旁边。要离四下里瞄了一眼,近旁除了他们两个没有其他人了,隐约觉得时机来临了。这时江面上突然起了大风,庆忌转过脸去避风,要离趁机跳到上风向,紧握短戟,借着风力向庆忌猛刺了过去。这一刺很准,短戟直入庆忌心窝,并穿透后背,鲜血瞬时流满船头。

而庆忌不愧为吴国第一勇士,他并没有被一戟刺倒,反而将要离一把提起来,没入水中,再提起,再没入。如此反复三次,然后将要离提出来放在膝盖上,大笑道:“天下果真有这样的勇士,胆敢行刺我!”士兵此时已经赶来,举剑就要刺向要离,庆忌急忙制止,说道:“今天死我一个就可以了,怎么能一天之内杀掉天下的两个勇士呢?要离舍弃了亲人,残害了自己,处心积虑三个月才完成这个任务,就让他回去领取自己该有的奖赏吧。”接着庆忌把要离推开,伸手拔出了还插在自己胸口的短戟,鲜血喷涌而出,庆忌随即气绝身亡。

以死谢相知

转眼血水便染红了一片江水,要离坐在船头,看着死在自己手中的庆忌,又想到他刚才说的话,着实愣住了。他没有想到庆忌居然不让士兵杀掉自己。虽然自己是假投靠,但从庆忌一方来说,他对自己有知遇之恩,这三个月来又对自己敬爱有加,即便被自己害得丢了性命,临死时还在关心自己的安危。庆忌才是真正的英雄啊。

要离在船头呆呆地坐着,舟师不禁奇怪地问:“庆忌公子已经吩咐过手下不杀你,你可以回吴国去领取功名了,为什么还呆坐在这里呢?”要离怅然若失,苦笑道:“庆忌连我这样的仇人都不肯杀,我却为了功名害死了自己的妻儿,此为不仁;为了讨新君主的欢心,杀掉了旧君主的后代,这是不义;我急切地想扬名于天下,不惜残害自己的身体,又很不明智。我这样不仁、不义、不智之人,还有什么面目苟活于世上呢?”说罢准备投江自杀,舟师连忙将其拉住:“你回国后,必定有功名利禄,为什么不高高兴兴回去接受呢?”要离大笑:“我连家室都不珍爱,更何况功名利禄呢?你带着我的尸体去见吴王吧,一定能获得重赏。”于是夺来舟人的佩剑,一剑砍断自己的脚,然后又割断喉咙自尽了。这样,要离既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又报答了庆忌的知遇之恩。这两个盖世的英雄,最终还是在同一天,死在了同一个人的手中,成为了阖闾实现独霸王位野心的殉葬品。

舟师和将士收拾了要离、庆忌的尸体,去见阖闾。阖闾大喜,重赏降卒,以上卿之礼安葬了要离,并根据要离的遗愿,将他与专诸的坟墓并列,后又以公子之礼将庆忌葬在吴王僚墓侧。

公元前506年,吴国发动全国兵力,大举进攻楚国。此时楚国国君楚平王刚刚去世,虽然楚国也动员了全国力量抵抗,但终究被吴国以五战五捷的优势打败了。吴国攻破了楚国经营200年之久的都城郢,掠去了大量物资。从此吴国取代楚国,成为了南方势力最强的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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