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一节数学课，威里正趴在桌子上做一道习题，突然看到一只黑爪子移了过来。
他心里一惊，马上想到自己要出丑了。
涵尔不知道从哪跳出来，正落在桌子上，悄无声息地趴了下来。
“嘿！你不该这时候来--那些保安是怎么让你进来的？如果被发现，我可要倒霉了。”威里慌慌张张地拿着一本大算数，盖在了涵尔的身上。
“你马上就要离开这鬼地方了。还在乎他们干什么？”涵尔叫道，用尾巴扫开大算数。
算数本翻着跟头，轻飘飘地落到了小过道里的地上。
“威里扔算数本。”他身后一个小麻雀似的女生，唧唧喳喳地叫道，露出一排难看的小龅牙。
这可是一个不爱学习、还是个喜欢嚼舌根的女孩儿，她可不怕事情会闹大。这时候，正为课堂上没有乐子而着急呢。
冷汗顺着威里的脑门上溢了出来。他惊恐地盯着涵尔，示意它赶快走开。
讲台上那个比鸵鸟还要笨重的女老师苔丽丝，煞有介事地扭了过来。班里所有的孩子都可以制造一些小动作，而被这个“宽厚”的老师原谅。
唯有威里是个例外。
她曾经在食堂里看见过威里的椅背上，蹲着一个蓝色的小人儿。并且，为这个挨了许多同事的嘲笑。所以，每一次见到威里，她总有一股想要发疯的劲头。
“嗨！老师--这可不是我的错。”威里抱歉地抬起两只手掌，无可奈何地对着这只胖鸵鸟。
“你不知道纪律？”苔丽丝从眼镜上面，盯着威里，手在桌子上摸索。想摸到威里的练习本，看看他到底是否在做题。
威里的脸越来越红，咬着嘴唇，已经看到苔丽丝的手，马上就要按在涵尔的尾巴上。
但她好像还对此一无所知。她的眼睛飞快地在桌子上睨了一眼，以免威里将练习本抽回到书桌里。
可她的手突然被挡住了，停在桌子中央，与练习本只隔着几厘米的距离。
威里后桌那个好事的小麻雀，正等着苔丽丝好好地教训威里，让全班同学跟着起哄。她突然皱起眉头，奇怪地盯着苔丽丝。
苔丽丝老师的脸，就像气球似地，突然之间又红又涨。她的胳膊正使劲地往回抽，可手却纹丝不动。
最叫人奇怪的是，她那张紧抿在一起的小嘴，竭力想张开，可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拽拉和撕扯它，使她说不出一句话来。
“涵尔！”所有人都听见威里对着桌子低吼。他伸出两只拳头，飞快而精准地砸到了苔丽丝老师的手掌上。
“威里这个疯子，就是不一般！”有一个同学抻着脖子，跳到桌子上，“居然敢砸老师的手。”
所有的同学里唯独艾妮没有尖叫，也没有哈哈大笑。
她严肃地盯着桌子上的黑猫，小声说道，“我想你太过份了。”
“威里马上就不用再在这儿上学了，我要好好地教训这个呆鸟儿。”涵尔嘲弄地撇起嘴角，两只胡须颤动着。
它更加使劲地按住了苔丽丝的手掌，几乎快将那几只锋利的爪子，也扎进手心里。
“松开她吧。”艾妮叫道。
“好吧，不过我们也要走了。”涵尔飞快地说，“我知道你表姐是谁。你这个爱管闲事的小丫头！不过，如果没有你的帮忙，威里还要在这个蠢学校里继续被人欺负。”
黑猫飞快地松开了手。
苔丽丝像一根被绷紧了的皮筋似地，反弹到了威里右侧的桌子上，和可怜的小拐子哈飞，撞到了一起--
威里难过地拎着书包，走出了教室。涵尔正安静地蹲在他的肩膀上，甚至不敢发出一丁点儿呼吸声。
它非常懊恼，威里竟然没有责备它一句。
此时，威里的脑袋里，全是刚才全班同学惊讶得目瞪口呆的情景和苔丽丝老师那对恐惧的眼睛。
他知道，她并没有看见涵尔，而只以为这一切都是自己干的。
威里甚至不敢想，苔丽丝沙哑着喉咙，指着自己，叫自己马上滚蛋的情景。
他不禁眯起了眼睛，觉得下午明晃晃的阳光，实在是刺眼。
“听着！”走出学校门口，涵尔终于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我只是教训那个呆鸟儿。”
“你做得非常好！我再也不用来这上学了。”威里嘲弄地说，两只眼眶湿润起来，“每天去捡瓶子也不赖--没准儿在放学的时候，就能看见艾妮一眼。”
他又激动地补充说，“我还可以做一个坏小子，一直跟踪到那条胡同，趁着没人的时候，吻她一下--你知道，大街上所有不愿意上学的小混混，都是这个德性。”
“威里，我刚才跟你说过了。”涵尔带着抱歉地说，“你再也不用来这上学了。我们要去另一座城市里。在那里，你才能找到自我--如果我做了什么使你生气的事，请原谅。”
威里继续无精打采地走着，“别再捉弄我了，我知道自己是什么德性。”
“好吧。你真的不相信？”黑猫一个转身，跳到威里的怀里，用两只爪子抓着他的肩膀，拉扯着他，“你想看看我吗？”
威里站住脚，不知道这只黑猫到底在说些什么。
可还没等涵尔跳到地上，不远的人行道上，突然颤微微地走过来一个老头。
他彬彬有礼地朝着威里鞠了一躬，扬起头，专注地盯着威里。
威里马上就认出，这正是昨天晚上另一个穿着黑色长衣的人。也就是今天上午涵尔见过的曼霍魔法师。
“我刚接到的通知，你马上要去卡希拉学校读书。”曼霍魔法师威严地挺了挺衰老的脖子，面露和蔼的微笑。
威里盯着他，又转向涵尔，不知所措地扭动了一下身子。
曼霍魔法师看到这个胆小怯懦、一脸忧郁的孩子，面露悲伤的神色。但他尽量将自己的情绪，掩藏起来，“你将会到另一座城市里去生活。在那里，你再也不用这么--”
他把胆小两个字，又藏回了嗓子眼里。
“你接到卢雅菲校长的通知？”涵尔与曼霍魔法师朝前走去，不理会威里是否跟了上来，“她无论干什么事，都是这么个急性子。要不然，威里也不会跟着崴斯到这个鬼地方来。”
曼霍魔法师微微颔首，算是回答。
他和涵尔边走边聊，黑猫不时跳到他的肩膀上。两个人嘴对着耳朵，不知道在嘀咕着什么。
看得威里一头雾水。
他只知道，自己有许多与别的孩子格格不入的地方，自己的某些行为确实怪异，可从未听涵尔对自己解释过什么。
崴斯除了咒骂，对此事根本闭口不提。
所以，当威里看到昨天晚上那个穿着黑衣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又告诉自己，将要去某一个学校读书，惊讶得简直无法形容。
他不声不响地跟在后面，不时盯着涵尔或者是曼霍魔法师。想确定一下，自己是否出现了幻觉。
没走两步，曼霍魔法师突然停住脚步，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有手帕、小纸片、旧扣子、碎布头。
威里看见，在这里面有一个正不断扭动的黑东西。
曼霍魔法师马上抬起另一只手，在手掌上翻翻捡捡。威里看出，他是想捡起那条难看的小虫子，但却总是扑个空。
“听着，你马上就有新伙伴了。”他好像对威里说，又好像对那只虫子说。
这不禁使威里抻长了脖子，仔细看了看趴在曼霍魔法师手上的虫子。
这只虫子长得很怪。如果说它是只毛毛虫，脑袋上却还长着两只犄角。两只眼睛大大地瞪着，凸出向外的鼻子，像猪鼻子似地打着许多褶子。
可如果说它是一条小蛇，它的身上，却密密麻麻地长满了淡绿色、淡蓝色的长毛。
最让威里吃惊的是，它居然长着四只小脚。正麻利地在黑衣老头的手掌心中钻来钻去，躲避他的追捕。
“我的眼睛实在不好用了。”曼霍魔法师抱怨地咕哝着，两眼无奈地盯着自己的手掌，“可不是我非要关你一百多年，是卢雅菲校长让我这么做的。你可不是一个安分的家伙--要生气，也别生我的气。去找卢雅菲校长，让她把你关进火焰湖里。这一次，把骨头也化掉。”
“最好关进卡希拉学校的地牢里。”涵尔不怀好意地咕哝道。
曼霍魔法师手上的虫子，似乎听懂了他们的话，两只眼睛仇恨地盯着他瞧，可还是飞快地绕着圈子。
“帮帮忙，涵尔。”他将求助的眼睛，转向黑猫。
“我讨厌这家伙！”涵尔耸耸肩，“它那一身臭气谁也受不了，这个不爱清洁的家伙。”
威里吃惊地看到，这只黑色的小虫子，突然像狗似地立起两只前爪，用两只后爪支撑着站起来，朝着涵尔唾了一口。
正巧吐在它的鼻子上。
随后，它马上钻进了一团乱线里，摇头摆尾地龇着牙齿。
“哦！天哪，你这条该死的蠢龙。如果不是我威胁卢雅菲校长，恐怕你要一辈子被曼霍魔法师关起来。”
黑猫涵尔前脚一抬，跳到了曼霍魔法师的胳膊上，瞪着两只可怕的黄眼珠，一步步朝着手掌的方向接近。
黑虫子没有一丁点儿恐惧的神色，还对着涵尔摇着尾巴，浑身乱颤。
“看你能得意多久。”涵尔一个箭步冲到曼霍魔法师的手掌上，叨起黑色虫子，甩到了威里正微微张开的手掌上。
他正抻着脖子，想看看黑虫子张着大嘴，到底是大笑还是因为恐惧。忽然感到手掌心里被小钳子似的东西钳住了，微微胀痛。
“嘿！涵尔，你知道我讨厌虫子。我可不需要这个。”威里气愤地叫着，想甩掉手中的黑色虫子。
可他吃惊地发现，它已经牢牢地抓住了自己手掌中的肉垫。
涵尔和曼霍魔法师正将好奇的眼睛，盯着威里，好像非等到他出洋相不可。
威里浑身不自在，可又不想再让眼前的老头和涵尔觉得，自己是个胆小鬼。他准备大度地甩着两只手掌，继续朝前走，以甩掉这只讨厌的虫子。
但他越想越觉得可怕，越琢磨越恶心，虫子正在他的手掌心里拱来拱去，怎么甩也甩不掉。而且，好像还有一股臭烘烘的味道。
威里的脑门开始冒汗，疾步走着，想赶到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公共电话亭里，将这只虫子拍死。
曼霍魔法师和涵尔，好像忘记了威里和他手心里的虫子。直到一声巨响传来，两个家伙回转身，盯着正把手掌心按在电话亭玻璃窗上的威里。
“你拍不死它。”涵尔见怪不怪地说，耸耸肩，准备继续跟曼霍魔法师密谈着什么。
曼霍魔法师只是使劲地咳嗽了一下，“谁也拍不死它。”
两个家伙继续朝前走。
“可你们得跟我说清楚，怎么把这只该死的虫子甩掉。”威里实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他又开始哼哼唧唧地咕哝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