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名
没在国庆节前几天终于下定决心：给儿子改名。没的这一想法已孕育了二年，就因为与套的意见一直未统一而流产，这次没掌握了充分的理论根据不怕套不批准。没把宣布这一决定的时间定在晚上，夫妻间共商家事是晚上容易出成果，就与公事在私下办容易成功同理。
没与套的谈判最初便陷入僵局，套说名字就是符号改来改去没什么意思，没说不然，古人曰名不正则言不顺。没有好名字一生都不会顺，你瞧人家毛泽东，江泽民，胡耀邦，还有华国锋，一听就不是老百姓的名，套反驳说那邓小平呢。没说咱不说邓小平。没说你上街瞧瞧，都什么年代了，你看看人家这厅那店的名，大富豪酒楼，绅士酒家，夜猫子舞厅，发发发商场，一切要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一切都要适应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嘛。套说那你干脆给儿子弄个钱广得了。没笑，说沾点边，没继续做深入细致的思想政治工作，你知道你们头儿为啥能当处长吗？套不语，没说你们处长就是名字改得好，人家五十年代叫爱国，六十年代叫先锋，七十年代叫向阳，八十年代叫改革，前年不又改叫发家了嘛，所以咱孩子的名字一定要改，要跟上时代潮流，套问，那你想改成啥名？没见有门儿，便故意整点民主：你不是臭文人吗，你先给起个。套沉默，之后坐起身道：叫问哲咋样？没说还行，就是酸点，再想想，最好是适合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国情。那就叫灵芝，套说，不行不行，没晃头否决，跟日本车牌子似的。套复躺下闭上研究说我是起不出来了，你起吧，起啥是啥。没一笑，我起就我起，恩，就叫正经，通俗讲就是既有权又有钱的意思，咱把他一等人二等都占上。套“吃“地笑了，主题倒是鲜明，就是音不大好听吧，正经，正经。现在人都学不正经，你怎么还教孩子正经，这哪是你的风格，不妥，不妥。
没与套这一夜未合眼，天亮了也没弄出个双方都满意的名字。没红着眼睛对套说，亏你还是文人呢，狗屁不是。套自尊心受到极度伤害。回敬到，亏你还是本科毕业呢。两个字的名都起不好，你还能干啥？
这时儿子从小屋提过话来，吵什么吵，谁同意你们给我改名了，我不改，就叫国庆，没一点组织性纪律性。
胡子
套最近遇到严重表扬，这个事件对于大家也许算不了什么纯是一碟小菜，但对于套却是一个关于革命前途共产主义理想社会主义事业的大问题。
套遇到严重表扬的哪天下午我正喝茶套也在喝茶下午好象还议论了几句时局什么的，主任的独自就听进来脸色极阳光地坐下来，说：套你的那篇文章写的不错挺好还行处长提到了上头头儿也点了头，希望你戒骄戒躁再接再厉继续努力发扬成绩克服不足百尺竿头再进一步更上一层楼你小子是块料。主任的脸说句不好听的话简直像女人的屁股。这话是违宪法治安条例职业道德但比较比喻。主任的眼镜对着我而眼舌却从眼镜框下面溜出去舔着套的胡子。这是少女被男人亲爱的那一种。套谦虚一番捏钢笔的手指明显有些颤动就起身给主任看茶到水。主任较满意地摇头晃脑将漂浮的茶叶儿吹了吹，小吹一口亲切温乎地问套“套你的胡子不错刮过吗？套的胡子确实质量上乘物美价廉黑又亮毛笔蘸一得阁一撇一砬书法一般力透皮背刚劲峻峭。套各自不高属四等残废短小精悍。唯胡子提高了知名度将一漂亮女子腮扎得冒血筋苦笑两掺儿不到法定年龄就当了实质性新郎，之后一夜之功有了胖胖儿子，就把儿子扎得咯咯直乐，坏爸爸坏爸爸，总而言之，综上所述便十分珍惜胡子，若少女珍视贞操，百岁老人珍视牙齿。八小时以外工作之余上厕所屁大功夫也要理顺理顺。涛听了手下意识去摸胡子又觉不妥就势治了抬眼睛道，没刮过，有时用剪子修一修，主任的眼睛在镜片后模糊地闪一闪说年轻人这么好的胡子，在伟人中有不少留胡子的比如马克思恩格斯斯大林，又说咱办公室工作量大我一个人今天会明天会焦头烂额早就想提拔一个副职上边一直在研究。后用肚腆开门，主任的手背在后腰根本没稀得用。
当时我醋意十足就像老婆跟第三者第四者上了床想自己完蛋操写不出好文章不说连象样的胡子都没长。就说：涛你借胡子光了。不是我太没胡子太女人，关键是涛那篇发表在市报上的关于学习九中全会精神五十四号文件精神的体会文章特官特领导没油拉水的还遭到领导表扬，如果知道了涛学的那些真东西就更不得了了。要知道一个机关部门是有你没我有我没你要你要我全靠领导定了。涛开始有长足进步。早晨能早来十分甚至十分零二十多秒拖地打水抹桌子给主任的花盆注点精神。兜里的烟档次也探头探脑升了许多，除了给主任递外还给哥们同事常常。
周三的办公室会上主任做了近期工作小结并提一二三四条要求后让骰念报纸开始年复一年月复一月雷打不动雷声大雨点小的政治学习。同屋的私下说涛的胡子属于官须。但从涛脸上什么也看不出大伙说这小子学会玩深沉了。
涛原来可不是这样。涛是党员不假但一点不党从不和哥们玩轮子，一天总是谈笑风生弄点参考小道牢骚笑话幽默诙谐小品之类，但现在形势有所变化多云间晴东风三级到四级，说明属实快了。
其实世间本不存在突发事件，只不过我们没想到没料到没预测到说明我们的认识能力还是昆虫，涛遭到严重表扬从深层次说就是胡子问题胡子事件早就剪了彩拉开了序幕涛不知道我们不知道罢了。
那一天涛和梅干了一架，事情很小芝麻粒蚊子胆那么大。梅说你的胡子脏兮兮的咋不刮一刮像小老头似的。你看电视里当官的当款的哪个有胡子。涛当时没理妻把胡子尖上卧着的一粒肥胖的米粒捏下来抿进嘴里然后端碗喝汤。梅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了：洗胡子呀，让你刮几次了，我是放屁呢有损家容，德行！涛大怒，两伊战争愈演愈烈不断恶化升级。
其实是怨梅。第一点，谈恋爱时梅是把涛的胡子当作男子汉的象征而三番五次一根根捻一根根数又舔又吻喜不胜收的。随着雄性淡化潮的冲击便改初衷是妥的；第二点，梅人长的漂亮，但没有准确领会把握“德行”的词意，故而用词不当且语气同从前判若两人；第三点梅没有体会涛近日的情绪潮涨潮落与胡子的内在外在联系。当然，这件小事仅是胡子事件的子事件或叫背景材料不值大惊小怪小题大做生拉硬扯无限上纲改革春风吹满地。
隔天午后四点五十二分左右，对桌在厕所告诉笔者，刚刚胜利闭幕的党小组民主评议会涛再次遭到领导表扬。当时我猜测涛提拔的事一定他妈的板上定钉了，说不准这两天就能发红头儿。
“操！”
涛梗着脖子进屋就造出这么一句抹布色短裤形的嗑，使胡子问题或胡子事件向明朗化健康发展。
转眼数日若白驹过隙主任领进来一位白净国字高大微笑青年男士，说是从组织部调来的（新提拔的）副主任，大家团结紧张严肃……咳了咳活泼把工作搞上去推进全市两个文明建设奔菜市场奔小康。
补充一句废话就是涛还是涛1999年年终一次象棋比赛获倒第一，但领导大处着眼小处着手鼓励鞭策涛一个电动剃须刀，价值市场价（含回扣）18元2角7分。
欲浴
涛属于粘质型，平时喜沉默独处，遇事如遇酒，脸红，遇激动事虽无暴跳之举但往往脖子显粗，在家日久天长梅习惯成自然，在单位遇不平之事暗生闷气，有给领导脸色之嫌，便不慎吃香。这日是九三年九月二十三日，中国十二亿人万众一心盼奥运，事实当然不是十二亿，但都得说十二亿，否则难以体现中国人万心齐民主团结之拳国爱红心向党。涛是小知识分子，读几摞书的人此时便比一扛锄的热血沸腾。涛平时对体育无大兴趣，比不得罗面小地主之类，单今天是全中国人民的事，涛就不能不管，起码得认认真真地袖手旁观，晚饭无胃口，一向不好喝酒的涛让梅备两瓶啤酒半斤鸡手，准备凌晨二时后欢庆伟大胜利。梅特别高兴，没想到涛会潇洒一把儿，便乐悠悠上楼下楼。涛直面电视，如车站候车，树下等人，心焦火燎，臀下针芒，梅不愿受这活罪，收拾完家务便与孩子上床睡了。梅历经生活磨难，日渐务实，对这些虚头巴脑之类无兴趣，睡好觉去对付八小时人民币柴米油盐是当前及今后的中心任务。涛烧了一壶茶水，自斟自饮。实在无啥意思，涛就启了一瓶啤酒，一骨节一骨节地啃起鸡爪。啃褶皱的皮，啃星点肉，啃曲折的筋，还真弄出些王景喻的诙谐，盼奥运的味道。这样时间就一节骨一节骨被扔进烟灰。时针指向了凌晨二时。忽觉独享着幸福时刻实属天下最大自私自利，便急切摇醒熟睡的妻，妻懵懵懂懂，极不情愿地坐起，边揉眼睛边打瞌睡，嘟囔道，谁办不是办，国与国争，省与省争，市与市争，人与人争，说是爱国爱家，还不是大地方主义，没点共产主义风格，体育这东西就是人类兽性的堂皇表演。涛说你没醒吧，尽说废话。快看，快看，到点了！涛自觉心跳加速，气喘脑胀。时针指二十七分，萨马兰奇以环球总统的形象宣布，2000年奥林匹克运动会经八十九位评委投票表决，悉尼以两票优势获得举办资格。涛和梅都懂些英语，不等翻译，便得到了这沉痛的讯息。梅说，我早就说中国争不来，争不来也好，省得捐款。涛泥塑呆立，脸色青白，一声不吭。涛真想把电视砸个稀巴烂，涛真正理解同情起五一九球迷的焰焰的心噶噶的拳，涛觉得萨马兰奇正穿着白大褂对自己宣布了癌症。涛流泪了，涛流着泪听着人民日报的评论想，不单是我苦呀，国家领导人贺电稿一定都写好了，评论员在左兜是评论，右兜也是评论，多少没发上工资的教师正愁白条农民刚编外的工人都架好了鞭炮哇，涛真后悔，要是补缺几十块钱黑白电视不卖掉，此刻砸一砸多痛快！真没远见真马瘦长毛啊！涛无力地倒在沙发上。
梅已接了一缸水，一夏天楼上不来水。梅说，也算没白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