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完五一长假,天气就渐渐炎热起来。黄色的迎春花和粉嫩的桃花已悄然退出了争春的舞台,此刻杜鹃花带着最后一丝春色粉墨登场了,它要将积聚了一个春天的能量在这一刻热烈绽放。白昼也一天天延长,早早升起的太阳温暖照耀着大地,给瑞欣带来的明显感受就是起床时不用在和瞌睡做顽强地斗争了。但回家的路依然要明亮的路灯相伴。
瑞欣和胡佳像往常一样肩并肩地走出校门。
“瑞欣,五一长假出去玩了吗?”
“没有啦。景点人挤人不说,我考成这样,哪还敢提呀。乖乖在家复习呢。你去杭州啦?”瑞欣以一种既羡慕又期待的眼神看着胡佳。
“没有啦。之前我爸妈不是说五一长假时带我去杭州玩嘛。可是放假前又突然变了主意。什么景点人多,学习任务重,等等。总之,理由一大堆,就是不愿带我去。你说,怎么成人都这么虚伪。”胡佳满腹牢骚地向瑞欣诉苦。
“好啦!再忍两年吧,到了大学有的是时间玩。那时,也不用家长陪着,几个要好的同学就能结伴去玩啦。”瑞欣宽慰道。
“还有两年呢?这两年可不容易熬呀。”胡佳感叹道。
“车来了,快跑两步。”瑞欣拉着胡佳朝公交车狂奔。车上的人很多,她俩在拥挤的人群中辗转腾挪终于在车后部找到了很小的空间,拉好扶手,站定,又继续刚才的话题。
“是呢。我爸还让我去上物理课外班呢。你知道去哪上吗?”瑞欣向身旁的胡佳“求救”。
“我听一中对外有课外班。我还听说咱班有几个同学第一学期就在外上课呢。”胡佳神秘的脸色让瑞欣倒吸了一口气。
“啊?原来大家都这么拼啊。”瑞欣冷哼了一声,说“让我想起一首诗。”
“什么诗?”
“曹植的七步诗。真是应了那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我们本都是应试教育的受害者,课业负担本就这么重了,却还是有人为了高考那根“独木桥’不惜牺牲休息、睡眠的时间去外面上课外课。”瑞欣双手掩面无奈地抱怨,“看来我也只能学习曹丕了。”
“别提这些不愉快的事了,我们换个话题吧。”胡佳提议道。
“你又要开始八卦了?”瑞欣娇笑道。
“对呀!还是闺蜜最了解我。”胡佳挽住瑞欣胳膊,朝她故弄玄虚地挤挤眼,“今天我说的这个话题,你肯定感兴趣。”
“快说吧。八卦女,别卖关子了。”
“好吧。看在你可怜兮兮求我的份上,我就如实相告。”胡佳清清喉咙,“快放学时,我去老师办公室那拿作业,看到有个阿姨和咱李老师说话,我就故意磨蹭了一会儿,你猜我听到了什么?”
瑞欣白了她一眼,嘴唇微微一动,吐出两个字:“快说。”
“那个阿姨原来是郭帅的母亲,是李老师把她请来的,要她带郭帅去检查眼睛,好像还有换座位的事。”突然胡佳专注地盯着瑞欣的眼睛,“你知道具体怎么回事嘛?瑞欣。”
“啊?我——我怎么知道。”瑞欣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惊住了,只能用“不知道”搪塞闺蜜。但似乎又想证明什么,于是问胡佳:“要换座位?换哪去?”
“这个嘛。。。。。。我无缘无故地在办公室久待怕引起怀疑,所以。。。。。。”胡佳做了个鬼脸,“不过,咱八卦女的雅号也不是白得的,明天我肯定能打听出来。你放心。我要下车了,你路上小心。”
胡佳说得没错,郭帅换座位这件事情瑞欣确实感兴趣。目送胡佳下车后,瑞欣就在纵横交错的脑电波中寻觅着郭帅换座的蛛丝马迹。莫非是因为。。。。。。瑞欣突然心中一惊,快速从书包里拿出手机,在短信收藏夹里再次看到了这条短信:
——瑞欣,你今天课间问刘仲鹤物理题真的只是因为他离你近吗?
——当然喽。他坐在我后面,一转身就能问了,很方便的。
虽然只是猜测,但一种甜蜜的味道悄悄涌上瑞欣情窦初开的心田,浮在她如凝脂一般的脸颊。
“老爸,老妈,我回来了。”瑞欣打开房门后,迫不及待地宣告自己归来。然而没人应答,只有从厨房传来的油烟机的轰轰声证明家中有人。
“老爸,怎么今天你下厨了?老妈还没回来吗?”
“哎,欣欣回来了。你妈刚来电话,说她那还有一个病人,她需要加一会儿班。”
“哦。很久没有吃老爸做的菜了,很期待哦。需要我帮忙吗?”
“我就快做好了,你去把碗筷拿到餐厅去吧。”
“得令。”
得到任务后,瑞欣双手抱碗愉快的迈着舞步旋转到了餐厅。门开了,瑞欣母亲从门外进来。
“老妈,你回来了。”
“老婆,你来得正好,快去洗手,咱开饭了。”瑞欣父亲手里端着鱼香鸡丝从厨房出来。
一家三口围餐桌坐定,开饭。
“老爸,这鱼香鸡丝真好吃。”瑞欣品尝一口,夸赞道。
“好吃,你就多吃点。”瑞欣父亲给女儿的碗里夹了一些。
“老婆,你工作辛苦了,也多吃点。”瑞欣父亲又殷勤地往妻子碗里拨菜。
“你知道我工作的性质,很多时候都是陪人聊天,哪有那么辛苦。”瑞欣看见母亲用少见的神情看着父亲。夫妻二人相视一笑,瑞欣见状也低头浅笑。
饭毕,一家三口并没有着急收拾桌子、刷碗,而是围坐在一起交流这一天的见闻。
“今天加班是碰到了棘手的问题了吗?”父亲关心地询问妻子。
“这是一个普遍会遇到的问题,原本很容易解决,但这位病人太执拗,以至于得了中度抑郁症。”
“这么严重呀。”瑞欣的父亲用眼神示意妻子继续说下去。
“这是一位年轻的女孩,社会经验不足。得病的起因要从一年前她升职说起。”
“升职?不是好事吗?”瑞欣瞪大眼睛困惑地看着母亲。
“是的,在很多人眼中的幸事却成为她噩梦的开始。三年前,她和一位同事几乎同时入职,又都在人力行政部门工作。初到公司对新环境的陌生促成了她们两人的亲密。年龄相差无几的两人渐渐组成了一个小团体。一起去食堂吃饭、一起坐公交下班,彼此分享生活、工作中的趣事,当然也会一起八卦其他同事。她曾感慨两人不是姐妹胜似姐妹的亲情、感谢有这位同事从她初入职时一路相伴,帮性格内向的她克服了对新环境的恐惧。然而这一切的美好随着一年前她的升职戛然而止。”
“女孩的升职导致她们两人关系破裂?”瑞欣父亲推断。
“对。瑞欣,你知道为什么这个女孩的升职会导致她们反目吗?”瑞欣的母亲将问题抛给瑞欣。
“嗯,这个问题——我想——是不是因为她升职后把她的这位同事当成下属看待了?”
“她升职后,她们的关系就是上下级了。”瑞欣的父亲强调道。
“据我这位病人讲,恰恰相反,因为私下交情的原因并没有把她当成普通的下属。每次分配工作时,都分给她最易做、最轻松的工作。其他同事对此颇有微词,最后她的主管出面善意的提醒了她,使她及时改弦更张。然而按下葫芦浮起瓢,她最亲密的同事却说她‘当了官就忘了昔日战友’之类的话,而且平常对她也很冷淡。而其他同事由于她未升职前很少联系且因起初分配工作的问题,也没有人愿意主动和她交好。
没有了昔日的好友陪伴,苦恼没人倾诉,每天又要独自面对很多不熟悉的业务,让她很苦恼。她想挽回她们曾经的友谊,所以就在她这位同事的逼迫下说出了这个公司的禁忌话题——员工的工资福利。她原以为要她这样做只是为了考验她的诚意,没想到知道底细的这位同事却以此为谈判筹码要求公司给她涨工资。事情败露后,公司第一个清算的居然是我这位病人,原因是没有保守公司秘密,不能胜任此项工作——被解雇了。”
“哇!这么严重?”瑞欣吃惊地叫道。
瑞欣母亲微微点头,继续说:“失去了工作,失去了友情。而且因为遭受打击,她也失去了对生活的信心。她现在已经出现了轻度的厌食症和严重的睡眠障碍,对生活乃至生命都感到很悲观,必须要靠药物治疗了。”
一阵沉默过后,瑞欣的母亲继续引导孩子思考:“欣欣,你觉得在整件事中我的这位病人哪里做错了吗?”
瑞欣咬着下嘴唇思考了片刻,说出了自己的观点:“我觉得主要是她那位同事不好,她不该得知其他同事工资后去向主管要求涨工资,这不是把她同事出卖了吗?”
“她那位同事的确不对,那她自己就没有问题了吗?”瑞欣的母亲循循善诱。
“作为好友,她早先照顾过她那位同事了,只是因为其他同事的不满,后来她才被迫一视同仁,她已经尽到朋友的本分。而且在出现矛盾时,她也积极化解。我觉得她没有什么大问题,反倒是她那位同事变本加厉,出卖朋友,这才可恶呢。”
“欣欣,你刚提到一视同仁。如果她升职后能迅速调整她和其他同事的关系,对她所有下属从一开始就做到一视同仁,那么就不会引起那些同事的不满了。对吗?”母亲耐心地启发她。
“如果那样做的话,原来和她交好的那位同事会不会有怨言呢?”
“也许开始会有,但不足为虑。为什么这么讲呢?”瑞欣的母亲停顿了一下,自问自答,“因为如果我的这边病人没有升职,她原先的主管会照顾她吗?如果换做其他人升职又会照顾她吗?我想这个道理她能想明白,之所以有所要求也是看出了我这边病人性格的软弱,以及中国社会根深蒂固的思想——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但这种思想已经不符合现代社会的精神了,现代社会讲究的是平等、公正。还以我这病人为例,少分配给她那位同事的工作,是不是要分给其他同事呢?即使不给其他同事,我的这位病人自己做,那是不是就公平了呢?依旧不公平,对吗?事实就是自己增加了工作量还得不到其他人的认可。欣欣,你现在还是学生,大部分时间面对的是同学和老师,等你走入社会,会发现社会中也有类似的现象。那么就需要有人发出不同的声音,需要有人站出来制止。”
“可是那样的话,必然会有争吵,有些小事不值得吵。”瑞欣提出了自己不同的意见。
“有些事情看似很小,不值得争吵,忍一忍就过去了。可是如果社会中每个人都这样想,那些人就会有恃无恐、得寸进尺的。还有,不要害怕争吵。你看很多企业之间上至国家之间的谈判哪个没有争吵,很多结果都是争出来的。只是为谁争,是否合法,是否代表公平正义,这才是关键。”
“哦,我懂了。”瑞欣若有所思,随即重重地点点头。
“欣欣,你是女孩子,也要注意安全,量力而行。”瑞欣父亲叮嘱道。
瑞欣父母见此,会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