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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罗刹海市(1)

马骥字龙媒,是商人家的子弟。丰姿甚美,为人倜傥不羁,并且很喜欢歌舞。常常和梨园子弟登台唱戏,把锦帕缠在头上,如美丽的女子一样清秀,因此,人们便给他起了个绰号“俊人”。十四岁时,进了县府的学校学习,在当地很知名。

后来,马骥的父亲年纪大了,懒得去跑生意了,他想让马骥继承他的职业,便对马骥说:“几卷书,饿了不能煮来吃,冷了不能作衣穿,我儿,你还是继承我的事业,去做些生意吧!”

于是,马骥学着弃文经商。他便和其他人一样驾船出海,想到海外去做些生意。可是不幸,他的船遭遇到了飓风,被吹得不知东西南北,随风飘荡了几天,竟飘到了一个像是都会的地方。那里的人十分地丑,见了马骥,以为他是妖怪,都喧哗奔走。马骥刚开始看到这种情况,心里很畏惧,等他明白过来,是那些人害怕自己时,便以此来吓唬那些人。碰到饮食的人,他就走过去,那些人被惊吓走了,他就吃他们的食物。

马骥在市区瞎逛了几天,便走到了一个山村,那里的人形貌有像人的,然而他们衣衫褴褛,像乞丐一样。马骥在一棵树下歇息,村人不敢上前去靠近他,只是远远地望着他。过了很久,那些人觉得马骥不是吃人的,才敢稍稍地靠近他。马骥笑着和他们说话,他们的言语虽然不同,但是大半还可以理解。马骥于是把自己从哪里来告诉他们,村人听了很高兴,告诉在那里的人,说马骥不是吃人的人。然而,那些特别丑的人,望见马骥就离开,始终不敢向前来靠近他,和他来往的人,口鼻的位置都和中国人差不多,那些人拿出酒食奉给马骥。马骥问他们,为什么那里的人会怕他。村人道:“我曾经听我的祖父说,西去两万六千里的地方,有个中国,那里的人的形象都很怪异。只是听说,现在才相信确实如此。”原来,那里的人,以丑为美,看到马骥那样标致的人,便觉得他十分的怪异。,马骥又问他们,为何那样的贫困,村人答道:“我国所看重的不是文章,而是一个人的形貌。那些最美的人,便可担任上卿;次一点的,可以担任地方上的长官;再次一点的,还可以邀得那些贵人的宠幸,得到美食来养活妻子儿女。像我们这样的人,生下来的时候,父母便认为不吉祥,往往把像我们这样的人丢弃,不忍心立即丢弃的,都是因为宗嗣延续的问题。”马骥又问:“这里叫什么国?”“大罗刹国。都城在北边三十里的地方。”马骥让他带着自己去看看,于是,第二天鸡刚叫,村人便带着马骥去。

天亮了,才来到都城。都城以黑色的石头作为墙,颜色像墨一样的黑。楼阁有一百尺来高,然而很少用瓦盖,盖的都是红色的石块。马骥捡起地上的残片,拿在指甲上涂画了一下,和丹砂没有什么区别。

那时正好是早朝退朝的时间,朝中那些带着高帽的人出来,村人指着出来的一个人道:“那个是相国。”马骥一看,那人两只耳朵都长在脑后,鼻子有三个孔,眼睫毛像一道帘子一样盖着眼睛。接着,又有几人出来,村人又指着一人道:“那是大夫。”村人依次指出那些人是何官职,都是些狰狞怪异的人。官位低一点的,便不如居高位的那些官丑。

看了一会儿,村人和马骥要回去了,走在街上,那些人望见他,都喧嚷着跌跌撞撞地跑开,像是遇到了怪物。村人和他们百般解说,那些人才敢站在远处看看他。马骥回去之后,众人都知道来了异人。于是,那些缙绅大夫们,都争着想见见马骥,以增长一下的见闻,便让村人邀马骥到他们的家去。可是,每到一家,那些看门的人立即就把门关上,那些男子女子都通过门的缝隙来偷看,并且窃窃私语地议论,一天下来,也没有人敢延见他。村人道:“这里有一个执戟郎。曾接受先王的旨意出使异国,所见过的人很多,也许他不会害怕你。”

于是,村人便带着马骥去造访那个执戟郎。执戟郎见了马骥,果然很高兴,把马骥当上等客人来对待。马骥看他,好像有八九十岁了,两只眼睛突起,胡须浓密卷曲像刺猬一样。对马骥说道:“我年轻的时候,奉王命出使过很多国家,独独没有到过中国。现今我已一百二十多岁了,终得见上国人物,这事不能不让天子知道。然而,我已退居林下,十多年没到过朝廷上去了,明天早上,我就和你去吧!”

那人便安排酒食,尽主人之礼。吃了几轮酒,那人便让十几个舞女出来,轮流唱歌跳舞。那些舞女,跟夜叉似的,头上都缠着白色的织锦,身上都穿着红色的衣服,衣服很长,一长段都托在地上。也不知道她们唱的是什么歌词曲调,只觉得腔调和节拍都很特别。那人听得很有兴致,问马骥道:“中国也有这样的乐曲吗?”马骥回答说“有”。那人便要马骥模拟一下,马骥敲打着桌子,唱了一曲。那人很高兴,道:“怪哉,其声如凤鸣如龙啸,我实在是从未听过如此美妙的乐曲!”

第二天,那人便带着马骥到朝廷上去,想把他推荐给国王。国王欣然下诏要召见马骥。可是有两三个大夫,说马骥的外貌很怪异丑陋,恐怕会惊吓到国王圣体,国王便不打算召见他了。那人出来,告诉马骥,都感到很惋惜。

马骥在那人家里住了很久,常常和那人喝酒,一次两人和得都有些醉了,马骥把剑起舞,用煤把自己涂得一脸黑,扮作张飞。那人便觉得他很美,就对他道:“就扮作这样去面见宰相,不担心不能得到高官厚禄。”马骥道:“游戏一下,还可以,怎么能改换面目,去贪图荣华显贵呢?”那人硬要他这样做,马骥便答应了他。

那人设宴邀请那些权贵之人到自家来做客,让马骥把脸涂得一团漆黑,用来面见那些客人。客人来了,那人便呼马骥出来,和那些人相见,那些人看着他惊讶地道:“怪了,为何前面那般地丑陋,现在却如此的俊美!”于是,邀马骥一起入座饮酒,大家喝得很欢快。几巡酒过,马骥婆娑起舞,唱了一支“戈阳曲”,众人都被他的舞曲倾倒。

随后,众人纷纷上奏章,推荐马骥。国王很高兴,派人持筋节去召他。国王见了马骥,问他中国治理国家的方法,马骥原原本本地向国王陈述,国王听了,十分赞叹。在离宫设宴招待他。酒喝得差不多了,国王问道:“闻卿善奏雅乐,可以让寡人听听吗?”其实,马骥唱的并不是雅乐,而是俗乐,只是罗刹国雅俗颠倒,觉得马骥唱的是雅乐。马骥便乘兴起舞,效仿着那里的习俗,用白色织锦裹着头,唱起了靡靡之音。国王听了很高兴,第二天,就拜马骥为下大夫。国王还时时私下设宴招待他,受到的恩宠非一般官员能比。过了一段时间,那些官员知道他的面目是假的,他一到,就见众人低声说话,他们很不屑于和马骥说话,马骥在朝中便被孤立起来,他心里十分的不安。于是,上疏请求辞官没被允许,他便又请求短期休假,国王才给了他三个月。

国王便让他乘驿站的传车载着金银珠宝回去。马骥有回到那个山村。村里的人跪在路旁迎接他。马骥便把金银珠宝分给那些和自己交好的人,众人得到了赏赐,无比兴高采烈,欢声雷动。

前面和他去都城的那个村人道:“我们受了你的赏赐,明日,我到海市去,买些珍珠宝物送给你。”马骥问:“海市在哪里?”村人道:“海市上,四海的鲛人都来卖珠宝。四方十二国的人,也去那里进行贸易。也会有一些神人到那里去那里卖弄他们的奇异之术,他们一弄,顿时便会云霞布满天空,掀起阵阵惊涛骇浪。那些尊贵的人都不敢以身犯险到那里去,便把金银锦帛交给我们,让我们代他们把珍异的宝物买回来。现在离开市没几天了。”马骥问:“怎么知道?”村人道:“每七天开一次,那时会见到红色的鸟在海上到处往来。”马骥问:“什么时候动身,我想和你一起去。”村人劝他爱惜自己的尊贵之躯,不要去冒险,马骥道:“我本来就是在沧海上飘荡的人,哪会怕什么风浪呢?”

没一会,果然有人拿东西来让村人帮他们拿去海市交易。村人便和村里的其他人一起把物资装上船。船可以容得下十个人,船底平坦,栏杆很高。十个一起摇着船橹,船走得很快。过了三天,在云水幌荡中,远远地就看见楼阁层层叠叠,来贸易的船,如蚂蚁一样纷纷聚集在那里。

过了一下,马骥他们来到了城下,看那些墙上的砖块,一块块的有人的身高那么长。城楼很高,好像要升到天空中去了。马骥他们把船停好,进入到市场上去,见那里所摆出来的都是奇珍异宝,闪闪发光,十分耀眼,很多都是马骥在人世没见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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