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身上的剧痛慢慢平复消退,苍舒轻轻动了一下近乎麻痹的四肢,睁眼环顾四周,是一个陌生之地,当即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并作警惕的防守状。
简狄正好进门,看见苍舒重伤之下仍在备战,眉心一拧,脸上冷漠的表情被代之以不动声色的紧张,简狄赶紧丢下手里的果子跑过来,一把抓起苍舒的大手,双眉紧缩,秀眼凝波,细滑的指尖在苍舒暴起的血管上点来点去,眉目中的疑惑越来越多。看着俏丽多情的人儿,苍舒的身体有一股控制不住的血脉贲张,一把便将娇躯抱入怀中。简狄却来了个狡兔三窟,一抽手一溜烟跳出“雷区”,脸色绯红怒喝一声:“都快挂了还想风流!”鲜红的樱桃小嘴一张一翕,如幽兰吐香,“反正一样都是号脉,坐哪里不是号,你站着我一眼就可以将你的肚兜看到底!”苍舒正人君子般地说道,似乎赤裸裸的欲望跟自己丝毫不沾边。
简狄的脸羞红的可以滴出血来,作势便捂住自己的大好春光,一阵冷言:“蛇族公子请自重。”
闻言,苍舒似乎有一点点小小的失落。龙斟寻面前,她可以小鸟依人;红眼巨怪面前,她可以与自己依偎而立,不离不弃;自己受伤运功时,她会惊慌失措,为什么现在又将冰冷的面具戴上?哪一个才是真正的龙简狄?
“多谢简狄公主救命之恩。”苍舒拱手言谢,将深深的不解刻意隐藏,眉梢、嘴角寒意尽显。
简狄不语,眼神中不住闪烁着疑惑,细腻的玉指在苍舒的手臂内侧的脉搏处仔细点压,与众不同的是,平常人号脉会食指、中指、无名指齐发,简狄则只用食指和无名指,修长的玉指如含羞的闺中女子,在苍舒青筋突出的精壮手臂上来回驻足。
外面的空气有一丝灼热,油绿的树叶也在打着卷儿,偶尔传来一两声啾啾声,随后便悠悠然不知所踪。
“苍舒……”似有意识到自己对他的称呼有点太过亲昵,尾音浅浅。
苍舒抬头,二人对视,气氛旖旎平和,二人似是相熟已久的青梅竹马。
“你的内功属性属于阴极,静缓幽深的蛇族传统脉象中夹杂着一股飞天匿地的至阳罡气,这股罡气是你自身吸收外力所致……”未及简狄说完,苍舒一口攫住红唇贝齿,强壮的手臂将娇小的人儿尽揽于怀,简狄饶是一愣,却不能也不想摆脱这充满火焰的怀抱。
“谁!”苍舒只手抱着简狄,怒喝一声即已遁至门外,此时,一袭白衣已成一团朦胧的飘影。
“是她!”简狄秀眉凝重。
“她似乎是蛇宫里的人……不好,蛇宫有危险!”苍舒微眯双眼,慢慢分析道:“此人十分像蛇宫中我母亲的婢女云琼珠,她3岁时成为了无父无母的孤儿,母亲见她可怜便收留在身边,没想到她对主子有二心!”
“她可能会趁你重伤之计回蛇宫夺权!”简狄一语中的,“我跟你一起去蛇宫,她有太多秘密!”
“不怕蛇阵围攻你?”苍舒轻笑,爱怜地默默她的头。
“她身上有我母亲消失的线索,”简狄轻言,似有苦衷。
“你为什么那么恨龙斟寻,又那么怕他?”苍舒微微然问道。坚强如简狄,怎肯轻易说出自己的伤心事?话一说出,他便有些后悔,怕外表坚强的人儿偷偷背着自己簌簌发抖,又怕她再次视自己为过客,一句蛇族公子便可以将他与她的距离无限拉长。
简狄沉默半晌,转而一句,“动身吧!”
行至距蛇宫300里处,一阵异样的窸窣声传来,苍舒凝神,对着简狄做嘘声状,“巨大的爬虫一族已经把我们四面包抄了,”苍舒用近乎最小的声音说道。
简狄半信半疑,冷声说道:“我听不到,我的耳力这么差?”闻言,苍舒眼神中闪过一瞬柔和的光芒,对着简狄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苍舒再次仔细听,众多细爪着地的声音似乎又没有了,只剩下露珠凝结的声音、鸟兽酣睡的声音、树叶轻摆的声音,万物归于羽化寂寥,一片宁静,“可能是我听错了,”苍舒重又说道。
简狄突然变身,浑身布满了足足有手掌大的金黄色的鳞片,巨大的龙身并没有腾云驾雾,而是像条巨型蚯蚓般匍匐在潮湿的地面上,繁茂的大面积的绿草顷刻被压成了深坑,金黄色的巨型蚯蚓不断翻卷着自己的身体,鳞片翘起并发出一种让人心里奇痒无比的摩擦声,苍舒此时也清楚地听到在遥远的天际有一种类似的摩擦声在与简狄遥相呼应,确切来说是互通消息。
似有些许惊恐蔓延至简狄冷眼的脸庞,苍舒屏气凝神,远处软脚着地的声音好像又再次响起,树影婆娑,寒风渐起,5月的子夜依旧清冷,一滴滴晶莹剔透的露珠凝结在碧绿的树叶上,在淡淡的月光的照射下,形成了一枚枚诡异又清晰的鲜绿色瞳孔,仿佛在偷窥着人间的所有罪恶和不堪。在数以亿万计的诡异瞳孔背后,隐藏着一双凌厉的眼睛,阴冷森森,饱含杀气,苍舒慢慢与简狄靠拢,准备好迎接伏击的准备。
“什么怪物来犯?”苍舒冷掷一声。
“黑鸦。”简狄简略回答,与苍舒背靠背前进,能让骄傲的龙族公主如此谨慎的绝对不是云童仙之流。
突然,一道黑影如光电般闪过,快得不留任何痕迹,细长精干的身量堪比柳叶。一道奇怪的口哨声传来,时断时续,细绵悠长,在哭诉,在召唤,在诅咒,又在凄苦地怀念,说不尽的长恨绵绵无绝期。而这口哨声充满了魔力,竟让月入云天,苍茫大地只剩下漆黑的背景,鸦声呼啸而至,一阵“训练有素”的盘旋声袭来,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勾魂使者,让人未战心先怯。
“小心!”苍舒突然大吼一声,而简狄未等苍舒的话音落定就已经摆出龙旋阵一阵狂舞,金黄色的龙鳞在满眼漆黑中形成了一道道炫影,苍舒亦迅速变身,霎时天空一道紫光与金光合二为一。
简狄飞到与苍舒平行的位置,用腹语说道:“我的龙鳞变为****的长矛时,你我长尾相对。”
“怎么?怕见不到明天的太阳,要急着和我交合?”苍舒不怀好意地坏笑,同时不忘与源源不断涌来的黑鸦大军作战。
“哼!”简狄冷哼,专心作战,身上的龙鳞如倒刺般激起,如一副黄金甲在身,冷傲的气质平添了几分贵胄。
“别看了!靠过来!”女王嘶吼道,在密不透风的黑鸦阵中,回荡着一阵冰冷入骨的声音。
黑鸦越聚越多,苍舒自然不敢轻敌,将蛇尾狂舞的力度和速度足足加重了一倍,周身散发的紫光越来越亮,一大片黑鸦重重地摔到地上,广袤的草地掩盖了一层又一层黑乎乎软绵绵的东西。
两人长尾相对的一瞬间,方圆500米的范围内充斥了耀眼的光芒,紫色光波和金色光环的连接交错处发出如电击般的噼啪声,但这丝毫不影响二者的融合速度,已经形成的融合圈显现出夺目的光辉,紫色的薄雾中隐藏着点点金色,妖异鬼魅中透露着嚣张霸气,等到完全融合,所有的光芒瞬间熄灭,而苍舒和简狄的双眼却发出夜明珠般的亮光,杀气蔓延,血气烧红了眼珠,就在此时,两人的瞳仁出现了重影,但视力不但没有减退,反而在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片漆黑中如身处白昼,连树叶的婆娑抖动都尽收眼底;苍舒惊奇地发现,他竟然可以将身后的动静通通收复在自己的视力范围内,360度完全没有死角。
周围的黑鸦并未被怪异的现象吓退,似乎有了灵性一般,浑身散发着“抛头颅洒热血”的精神,且进攻的阵势很有技巧性,并没有强攻,反而主动躲开杀伤力最大的头部和尾部。奇长的尖喙猛烈地啄向苍舒、简狄身体的中间部位。
“黑鸦的喙上沾上了番木鳖,小心点。”苍舒满眼血红,声音中夹杂着杀气。
“他们啄不破龙鳞,你自己要小心。”简狄闻声回答,流露出一丝温柔的担心。
“番木鳖也会散发在空气中,见血后挥发的速度会更快,”未等苍舒说完,在一只乌鸦的带领下,其他乌鸦恶魔般进攻苍舒,如一张密不透风的弥天大网,将苍舒紧紧裹挟。
“乌鸦群受人控制了,速战速决!”简狄补充道。
“这群畜生能读心,我们只管进攻!”苍舒一声令下。
只见简狄与苍舒同时急速旋转,所经之地登时变为不毛之地,地表的植物被掀飞,细细的沙土也被卷走,四处飞散的沙土打到光秃秃的树干上发出嘶嘶的碰撞声,似要把厚厚的树皮硬生生给割裂。二人合璧形成了巨大的圆形光环,凶猛的黑鸦被牢牢地挡在外面,二人仍以飓风般的速度合力旋转,简狄疯狂喷着火焰,黑鸦但凡沾点火星就会立刻成为一丝不挂的秃鸟;苍舒疯狂吐着蛇信,牙钩处的蛇毒不间断喷出。假如乌鸦被烧掉羽毛尚且可以苟延残喘的话,那沾上蛇毒就没那么幸运了,一只只光秃秃的黑鸦如进了血腥的屠宰场般,身上的黑毛被拔得一根都不剩,个个圆睁着眼睛脖子僵硬地伸着,完全死透的黑鸦尸体如小山般堆积在已经露出岩石的地面上,而新的“遇难者”还在源源不断地跌落地面,发出沉闷的尸体碰撞的声音。
这时一阵奇怪的哨子声再次传来,所剩无几的黑鸦刚才还在义无反顾地战斗,不惜被烈焰灼伤,被蛇毒喷洒致命,一听到哨子声后立刻不再“恋战”,扑楞着没几根羽毛的身子逃命去了。
中了蛇毒之后的黑鸦即使想逃走也的确力不从心,没飞多远便噼里啪啦一个接一个摔在裸露的岩石上,瞬间化为一滩黑血,一团烂肉软绵绵地趴在地上,露出狰狞的白骨。
“苍舒,收尾!”战场上的简狄永远女王气十足,没有半点公主的娇柔和可人。
而苍舒此刻却杀红了眼,冗长粗壮的蛇身如机械的发条一样,仿佛不再受他理智的控制,惊天漩涡萦绕天际,一场杀戮即将到来。
简狄默念咒语,重瞳立刻恢复正常,她自己却如秋天的落叶般飘落,变回人形的简狄有一丝疲惫和羸弱,惨白的面庞没有一丝血气,满脸抽搐和痉挛。
脱离重瞳咒的控制后,苍舒立刻恢复了正常,看着简狄毫无征兆地脱离两人的旋转轨道,他以一种近乎着魔的速度俯冲下去,在简狄即将着地的一瞬间,双手将简狄拦腰抱住,落地后,简狄已经气若游丝,眼角流出两行清泪。
“狄儿,”苍舒将简狄整个儿揽入自己的胸膛,简狄如一只沾染了鲜血的白百合,清丽脱俗,却又魅惑众生。
“抱紧我,”怀中的苍舒依旧在瑟瑟发抖,红衣下的胸口匍匐抖动,就在苍舒的注意力被领口下的至美风景诱惑的时候,简狄却一下推开他,撑着最后一口气变回龙身,不断摩擦龙鳞。
突然,一袭白衣飘然而至,没有任何动静;长发及腰,婀娜的身段薄如蝉翼,所经之处不留任何痕迹。脸上的蜘蛛面具蔓延着诡异的杀气,能在不经意间一招毙命。
神秘白衣女子的眼睛没有任何神色,冰冷地看着奋不顾身通灵的简狄,浑然不觉苍舒已化作一道奔腾的紫光,蕴含着毁天灭地的愤怒的力量,扑向了自己。神秘女子虽然没有想到苍舒能觉察到自己,但躲开苍舒的进攻却绰绰有余,柔软无骨的身躯如一片洁白的羽毛直入天际。
苍舒嘶吼一声,并没有穷追,紧紧抱着简狄,如一头暴躁的猛兽仰天长啸,他在警告周围所有意图前来进犯的族类:近身便是死!
“苍舒,”简狄轻声唤道,“她是云际国的人,云际国历代被羽族掌控,他们的身体柔软无骨,如风似羽,内力阴柔至极,足以与龙族、蛇族的上乘内功相抗衡。”简狄微微吸气,气若幽兰。
苍舒浑身燥热难耐,却拼命压制自己的狂躁。冰冷的唇轻点了一下简狄的额头,便柔声道:“我帮你疗伤。”
“重瞳咒和你体内的至阳罡气相克,我强行终止重瞳咒施功,伤人伤己,身上的龙鳞此时已形同虚设,一发功便会全部掉落,现在必须去郦婉湖,吸取湖底千年珊瑚的灵力才能恢复。”简狄娇喘微微,病态下多了几分妩媚柔弱之美。
苍舒面露阴鸷之色:“看来你对蛇宫了如指掌,”抱着简狄的双臂也僵硬了。
闻言,简狄沉默不语,顺势席地而坐,脱离了苍舒的臂膀,自行运功护住心脉,惨白消瘦的脸庞上沁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紧咬的下唇变得殷红;双手合十相对置于胸口,由于身体的剧痛不时轻轻颤抖。
一丝不忍闪过苍舒心头,“狄儿,对不起”,苍舒低声说道,再次紧紧环抱简狄,粗壮的手臂完全将颤抖的简狄紧紧裹挟。
简狄颤抖的身体稍稍稳了一点,白皙的皮肤却布满了网状的红血丝,从手臂立刻蔓延至全身,仿佛全身被利刃凌迟一般。微闭的眼睛突然睁开,瞳孔瞬间放到最大,充满了惊骇和恐惧,明亮的瞳仁中若隐若现出现了一个巨型八爪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