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正深,阴沉的乌云瞬间把月光全部遮住,夜枭不停的盘旋,悲鸣啼叫的凄惨,聚在屋子上顶久而不散,似乎在召唤床榻上的娇美人儿。
重新被抱上床的顾瑾气若游丝,浑身上下透着死气,力气也泄了个干净,眼睛眯成一条缝隙,身上的疼痛忽然减轻了许多,这就是所说的回光返照吧!
灵奇双膝并拢,和他的徒弟跪在地上神色凝重,悲恸惋惜,从未预料到比想象的更严重,也没想过这对夫妻的缘分如此之短,不到一年的时间,端庄娴静的女子一连死了两次。沉甸甸的石头压在心口,深沉无力的感觉真的不好受。
灵奇淡然眼里夹杂些情绪变化戚戚然看过坐在床边的廉瑄,不由得跟着他愣怔起来,他都没办法接受顾瑾要死的事实,何况爱到深处的廉瑄呢!
廉瑄背部的刀已经拔下,血还在流,他从睡梦中被廉瑄惊醒的那刻,瞥见匕首还在想,虽然很长时间没见面,情到浓处做点啥事也挺正常,但这夫妇俩玩的也忒激烈了点,不由分说就拔下匕首,廉瑄焖痛一声,还没来得及包扎就被拖到了紫翎阁,万般没想到会是这样。
突如其来的打击让情感淡漠的廉瑄像个孤独的孩子般不知所措,此刻脑子里空虚一片,过了很久还是弄明白刚刚灵奇的一番话。
好像是什么中了蛊毒,还耽误了救治时辰,毒已入心脉,还有长时间的逆天行药,心力交瘁,神仙也难救,好好的人就成这样啦!
廉瑄突然像发了疯一样,捧起顾瑾锦被下的玉臂,被黑血侵染的黑红交错,肮脏不堪,继续往上看,盯着挨着肩膀的一块布满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小孔密密麻麻像抖落的筛子,像是被锐利器物专扎的狰狞的伤痕久久不动。
半晌,廉瑄平淡转过脸问灵奇,眼里写满了疑惑,道“这是谁扎的?”
灵奇猜不透廉瑄在想啥,诊脉的时候倒见过一眼,垂下哀伤的眸子,略带阴沉道“人中此毒后,会出现严重的嗜睡症状,想来是王妃为了清醒自己扎伤所致!”
廉瑄听后“彭”的一声,一脚踢开脚下的水盆,“这么说她早就知道自己中毒了。为什么不禀告?”掀翻的盆滚落了很远,清脆的声响在夜里显出异样的诡异,让人的心如敲响的花鼓般乍然作响,骚动凌乱。
灵奇压住廉瑄迫来气势的冲击,仔细想了一下,稳住气息,恢复了冷静,略微斟酌字句道“中毒的迹象应该在翼军打的火热之时,战况危机无暇东顾!”
灵奇极力引导廉瑄的思维,抬头对视的却是廉瑄阴霾铁青的脸在渐渐迫近,一步一脚铿锵敲在他要吓死的心上,闷**“府里的情况不是孙启在负责吗,连你也维护他。本王现在就取下他狗头!”
廉瑄掩着暴戾之气提剑就奔向暂时关押孙启的柴房。
灵奇还对能保住孙启含一丝希望,毕竟一同跟随廉瑄有好几年个年头,感情不是说没就没的,不料翼军交战就交代了一切。
暴雪夹着疾风厚踏踏堙没走过的痕迹,一长串歪歪扭扭的脚印若隐若现,廉瑄身后跟着去追黑衣人所剩无几的侍卫和灵奇灵童。
柴房门的坚实铜锁经侍卫的刀一劈,“吱呀”一开,一道融进夜里的黑光倏然闪过,廉瑄眼神一凛,寒剑拔鞘,“喵”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身后的人俱是浑身一震。灵奇双肩禁不住颤抖。
死猫的尸体躺在地上被凌厉刀锋砍得血流如注,静亮的瞳孔绽放出最后一丝幽幽阴森渗人的绿光。
柴房里没人!!!
廉瑄看了一眼地上锯开的散着血腥气息的几结粗绳,寻着血迹一直滴落到窗户边消失不见,窗外便是厚厚的积雪,没办法追踪了。
灵奇的心稍稍松懈,嘴角的舒心笑意绽放到一半,恍然感觉一道如盯猎物的冷光死锁在他身上,廉瑄如削骨刻画的脸部线条不知何时绷起,残忍一笑,淡淡道“抓起来!”
侍卫一拥而上,灵奇不好的预感突袭而来,廉瑄认为是他放了孙启。
牛皮筋拧成的绳子替换了普通粗绳,柔韧异常,绑上去痛感清晰却强烈。
灵童盯着师父的这副样子,脾气暴涨,怒气一下子窜上脑部挺起胸腔,作势就要扑上和侍卫护着的廉瑄拼命。
灵奇一声冷怒的暴喝响起“不许去”!挡住灵童迈开的脚步。灵童要杀人的眼光就要在廉瑄阎王一样脸上戳出个洞来。
这时,一阵急促却不显凌乱的脚步汇集响动,十几个紫衣人迅速聚合在柴房外面,单膝跪地,声音同时从嘴里发出“属下办事不利,请少主责罚,搜遍府上没有发现黑衣人踪影!”
廉瑄看向灵奇的脸上闪过一抹犹豫和复杂之色,孙启很可能是黑衣人救的,他,绑错了灵奇。
灵奇洗脱嫌疑,苦涩淡淡一笑,随即道“眼下这不是当务之极,老爷子刁钻古怪,神通广大,找到他或许还能救王妃一命!”
廉瑄沉默的点点头,他气昏了就忘了还有个老头,迅速给灵奇松绑,无视灵童要杀人的目光径直走去马厩!灵奇本想去看那女子的伤势,转念一想,廉瑄正在气头上,武功全失,又是大晚上的,难保不会危险,而且黑衣人很显然是预谋而来。他担心情况会更糟,就随着廉瑄走向马厩。
所有的人都走后,隐于紫翎阁屋顶的人影悄然飘落,左顾右盼,贼眉鼠眼,背后偌大的包袱丝毫不影响他轻便的步伐。轻巧打开房门,放慢脚步缓缓向顾瑾住着的卧室走去。
自廉瑄一走,顾瑾细眯的眼睛就睁开了,廉瑄的谈话声一字不落落进顾瑾的耳朵,她不敢再睁眼,没想到死都浇不灭廉瑄的怒火,他冰冷无情的话语击碎顾瑾对他所有的痴恋,她害了孙启,也害了沫儿。
黑衣人还在慢慢走向顾瑾的床边,顾瑾停下思绪,眼神动也没动。黑血顺着嘴角蜿蜒而出,淡淡喝道“站住!”声音濡软无气,但散发的威慑气势却让黑衣人顿住脚步。
顾瑾转头看去,原来是神出鬼没的臭老头,一身黑色的衣服,算不上是夜袭衣,与其说是夜袭衣不如说是从术士那弄来的道袍,标志性的八卦图大喇喇贴在他胸前,喜感十足。看来下人所说的刺客十之八九就是他了。可顾瑾实在是想不出来由,耍无赖的老头能胜任刺客这个大好青年伟大而艰巨的光荣职业。更可气的是那群下人居然看走了眼。
老头子两眼顿射出不舍的光彩,白花花胡子一翘一翘的,一步步上前道别“嘿嘿,瑾娃儿,老头子我来看看你!马上就该走了,那个我会惦记着你的,”他说着就停了下来,眼珠子咕噜转了一会笑的更加谄媚“你到那边就不要想着我了,我以后有了好酒好肉都分你一半啊!”
说完就到拖着背后沉重的包袱双眼热切到了顾瑾床边,看着顾瑾心里直发毛,顿时慌了起来,“老头子,你给我滚远点,不然我可喊人了啊”被老头子贼兮兮盯着,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像等人宰割的羔羊,偏偏全身动也不能动,被廉瑄扒的光溜溜的也不给她穿身衣服。
“别喊别喊,你喊了我给你的大礼就没了,”老头怯弱的跟顾瑾说道,一边说一遍解开包袱的绳子,顾瑾看见就睁大了双眼,是红衣染遍,昏迷不醒的孙启。“老头子,他原来没死,你….”
老头子双手叉腰,愤愤然道“阿瑄是不孝的徒弟啊,乘着我好梦酣睡时,吵吵闹闹个不停,就醒来到王府四处转转,路过柴房瞥见这个背叛阿瑄的白眼狼,就把他砸晕了偷放进我曾经挖的个狗洞里面,带过来了!”顾瑾心里了然,就是说他能有什么高招呢!
老头奸笑道“我想,你会用的着,就卖你个人情,顺便….”
顾瑾琉璃水眸一瞪,说道“顺便怎么样?”就知道这老头什么都愿意吃,就亏不能吃。
老头子一改老狐狸的奸笑,捶足顿胸,聋拉着脑袋,哭丧着脸道“俗话说,银子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银子却万万不能,我要出远门了,你忍心看着我流落街头么?”
顾瑾叹了口气,不再做纠缠,嘴上的淤血流的越来越多,粉嫩的薄皮成了触目惊心的黑红,“凤仪阁床里我弄了个暗格,里面有的银票足有三千两之多,还有个花名册,半块兵符,廉瑄的贴身玉牌,你的雕龙玉佩,这一天我很早就预料到了,只是比预期的来的快而已”
顾瑾说的太快,引起剧烈的咳喘,黑血冒得更盛,老头看着也于心不忍,目露哀苦,可这是他们命中的劫难,有什么办法呢,谁也代替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