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尔芙与秦正那日回了家,也没将佟氏去店中的事告诉孙氏,闹也闹了、吵也吵了,没有必要弄得人人心里不安。
自打那日佟氏来过之后,秦尔芙就没再去店里,她担心吕家的人找上门来家中只有老实的母亲孙氏带着几个丫鬟婆子应对不来,本以为佟氏那日回了家,不管孩子保没保住都会过来大闹一场,谁知竟是没了动静,秦尔芙可不认为以那佟氏的性子会这么认栽,事出反常必为妖,还是尽快退了婚的好,免得日长梦多。
等了几日没等来吕家人,这日晚间,却等来了霍荣轩,虽那日霍荣轩走时说是改日来自家拜访,自己当时也没放在心上,想着像他那种人定是极忙的,没想到还真来了。
听到小厮通报,秦正一面着人去后院将秦尔芙与孙氏叫出来,一面亲自去门口将人迎进来。
孙氏一听来人是霍家的霍荣轩不禁觉得纳闷,自己从未听自家老爷说过与霍家人有来往,这怎么突然就登门了呢?从柜子里挑出件儿体面的衣服换上,又理了理头发便带着丫鬟往正厅行去,刚踏出门口便碰上了来寻自己一起前去的秦尔芙,孙氏一见到秦尔芙的一身素衣素裙,惊讶的道:“娘的好闺女啊,你怎的穿着这身儿出来见客啦!”
一听孙氏这话,秦尔芙身后的丫鬟青禾便嘟着嘴嘀咕道:“小姐你看吧,奴婢就说让你换一身儿,夫人也觉得不好呢。”
秦尔芙低头瞧了瞧自个儿,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我瞧着挺好啊,舒坦着呢!”上前一步挽住孙氏的胳膊,笑嘻嘻的道:“走吧娘,莫叫客人久等了。”
孙氏无奈的摇了摇头,自己的女儿也不知是怎么了,自打跳水醒来以后就变了个性子,不像以前那么娇羞柔弱,也不爱整日的梳妆打扮了,不过如今这样也挺好,开朗大方,以后遇到事了也不会再像以前那般想不开。
母女俩带着两个丫鬟相携着朝正厅走去,一进正厅就见自家老爷正与一个英俊公子喝茶说话,忙拉着秦尔芙快走两步上前见礼,孙氏虽不常出门,却也听说过霍家的霍荣轩,不谈霍家祖上的荣光,单说霍家如今的生意能做的这般好,霍荣轩的功劳首当其冲。
霍荣轩见秦尔芙与她母亲进屋,挂上温润的笑从容起身拱手见礼,又冲着秦尔芙微微点点头,秦正笑着与孙氏引见,几人便落了座。
霍荣轩吩咐身后的霍九将带来的礼品拿出来,秦正与孙氏一见都是些贵重的药材补品,忙站起推脱说‘太过贵重’‘我们这种小门小户怎么用的上这么金贵的东西’云云,只有秦尔芙坐在一旁淡淡的看着,不是她觉得这些东西不够好,而是太过好了,与他不过见了一次,就算聊得投机也不至于一登门就送这么贵重的东西,若是自家是高门大户他有事相求也就罢了,可自己家没权没势又没太多钱的,秦尔芙实在有些不明所以。
霍荣轩见秦正夫妇俩死活不肯收下,便道:“秦老板与孙夫人无需多虑,荣轩初次来访总不好空着手来,也莫要觉得东西贵重,所谓物有所用,用到合适的人身上便没有贫贱贵重之分,若是不肯收下,日后荣轩怎好意思再来叨扰?”这话说完,夫妇俩还是有些犹豫。
霍九笑着插话道:“两位莫要客气了,我们家三爷晚上还打算在贵府蹭顿饭呢,您们若是不收下,这饭也不好意思蹭了不是!”一句话逗的屋里众人纷纷而笑,霍荣轩望着霍九笑骂一句:“浑说!”
秦尔芙望着自家父母那为难的样子,不禁出声道:“爹、娘,你们就收了吧,这就是霍公子的一点儿心意,你们要是再不收将人饿着了可怎么是好?”秦正想了想,这么些个人劝了要是再不收下就显得矫情了,只好红着一张脸连连道谢将礼品交给小厮拿了下去,孙氏则亲自带着丫鬟去了厨房叫厨娘多做些拿手好菜。
张罗了半响,孙氏带着丫鬟小厮进了正厅摆上桌子,平日里一家三口从不在正厅用饭,都是在后房,加上家中下人不多也折腾不起,今日来了客才大张旗鼓的在正厅摆桌用饭。
秦正招呼着霍荣轩与霍九入座,霍九本不愿,可推脱不过便也跟着坐下了,秦尔芙挨着孙氏坐下,左手边就是霍荣轩,望着一桌的五个人,这还是来到这以后第一次这么多人一起用饭。丫鬟与厨娘陆陆续续上了菜,秦尔芙望着陆续端上来的鸡鱼肉蛋和各种小炒,暗暗乍舌:“自己这娘今日可真是大方,连养了好些日子没舍得吃的胖乌鸡都炖了。”
待菜上齐,孙氏有些不好意思的对霍荣轩道:“我们小户人家饭菜简陋,怠慢霍公子了。”听了这话秦尔芙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就这样一桌子饭菜少说也要二三两银子,二三两银子够一般的五口之家吃上一个月的了,搁在秦家这二三两也能吃上十日。
霍荣轩自是明白这桌饭菜是孙氏下了功夫的,摇头说:“孙夫人客气了,荣轩平日里的吃用都很简单,这样的一桌对荣轩来说实在丰盛,劳孙夫人费心了。”孙氏知道这是霍荣轩的客气之言,可也觉得很高兴,像他这种在梁州城能呼风唤雨的人待自家人这般客气有礼,让孙氏很受用。
说完话儿,秦正招呼霍荣轩先动筷,待他将筷子拿起,桌上众人才纷纷举起筷子吃用起来。
霍荣轩望着边吃边聊的秦家三口,一般的高门大户都讲究食不言寝不语,而他们家却好似没有这个规矩,不过这种感觉却很好,自己的心也跟着放松起来,连着霍九都时不时的插上几句,这种气氛让他想起小的时候,那时自己的二哥还在人世,也如现在一般兄弟三个与母亲围桌而坐,嘻嘻哈哈的吃喝,想到已经不在人世的二哥与母亲,霍荣轩的脸上不禁浮出一抹伤感之色。
这幅表情正好落在了秦尔芙的眼里,不管是皇亲贵胄还是平头百姓,都有些不如意的事吧,伸出筷子夹了块儿鱼腹肉放入霍荣轩的碗中,又细心的将上面的刺挑出,对着他微微一笑便转头继续吃用。吃着吃着发现桌上的几人都没了声儿,秦尔芙奇怪的抬头一看,只见四人都神色各异的望着自己,父亲意味深长、母亲惊讶、霍荣轩微笑、霍九挤眉弄眼,秦尔芙愣了一愣,转而反应过来,这个年代都是长辈或者夫妻之间会互相夹菜喂食,心中暗道:“大意了。”尴尬一笑,道了句:“我吃饱了,去外面溜达溜达消消食,你们慢用。”便带着一脸窃笑的青禾向外溜去。
孙氏也是有些尴尬,对霍荣轩说:“霍公子见笑了,这丫头平日就这么大大咧咧的。”
霍荣轩望着秦尔芙落荒而逃的样子好笑的摇摇头,说了句:“我出去看看。”便落筷起身朝着秦尔芙的方向走去,留下桌上面面相窥的三人。
青禾偷偷瞧了眼秦尔芙,狡黠一笑:“小姐,这个霍公子一表人才,也不知道可娶亲了。”
秦尔芙停住脚步,转身捏了一把青禾的小脸,咬牙道:“刁丫头,学会排揎你主子我了,回头就给你寻户人家嫁了!”
青禾捂着脸嘻嘻笑着跳开:“哎哟,小姐好狠的心,青禾不嫁,青禾要照顾小姐一辈子!”
秦尔芙刚要张口,却发现霍荣轩朝着自己这方走来,青禾顺着秦尔芙的目光向后望去,待看清来人,贼兮兮的朝着秦尔芙叽咕挤咕眼,道了句:“奴婢去一旁等小姐!”便一溜烟儿的跑了,秦尔芙暗咒了句:“这个小没良心的。”
霍荣轩走到秦尔芙身前站定,眼含笑意的望着她,伸手入怀掏出个鎏金雕花的四方锦盒递给秦尔芙,说:“今日前来主要是想将这个给你,上次听了你说的法子便回去将胭脂改良了下,也不知道改的可对,一做出来就过来找你了,这是我亲手做的你拿去试试。”
秦尔芙抬眼看看霍荣轩,伸手接过锦盒,撇撇嘴道:“用这么好的盒子,霍公子可真奢靡。”不等霍荣轩答话,又接着道:“等我回房再看,外面儿太黑看不真切,你就这么追出来实在不合礼数,快快进屋儿去。”说完也不管霍荣轩作何反应,朝着空气喊了句“青禾”转身就走。
被秦尔芙莫名其妙的讽了一顿,霍荣轩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也不觉得恼,想着她那撵小孩儿的口气反而有些好笑,轻叹口气顺着来路往回走,回了正厅,与秦家夫妇说了会儿话,便带着霍九起身告辞,临走时又说了句:“改日再来拜访。”
送走霍荣轩,孙氏拉住秦正急切的问道:“老爷,这...这是怎么回事儿啊?我怎么瞧着芙儿与这霍公子有些不对劲儿呢!”秦正这时才与孙氏说了上次在店中之事,至于他俩今日之态,自己也不明就里。
孙氏心里有些愁苦,叹了口气,说:“霍公子是高门大户,咱们是小门小户,门不当户不对的,唉...被那吕文博的事闹得,我这心里都有些怕了,我的好闺女怎的这般命苦啊。”说着就红了眼圈,拿起帕子轻轻抽泣起来。
秦正也跟着叹了口气,伸出手臂轻轻环住孙氏的肩轻拍着安慰。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敲的格外用力,好似还有好些人在叫着:“快快开门!”
夫妇俩对视一眼,忙叫小厮去开门,门刚打开个缝,就被人从外一脚踹开,小厮躲闪不及被撞倒在地,一群官差模样的人蜂拥而入,领头的人语气嚣张的问秦正:“秦尔芙在哪儿?赶紧叫她出来!”
孙氏哪里见过这种架势,连忙躲到秦正身后,秦正壮着胆子上前问道:“不知官爷找小女何事?”
官差冷哼一声,说:“何事?今日有人来衙门状告秦尔芙蓄意谋害,致使孕妇小产还差点失了性命!”
秦正一听霎时明白了官差口中的孕妇是谁,可是她小产不是自家女儿害的啊!忙伸手拉住官差:“官爷你们定是弄错了,那女人小产不关我女儿的事啊!”孙氏虽不知那日之事,也不敢在这个时候问秦正,只在一旁又急又怕的掉了泪。
官差不耐烦的甩开秦正的手,对着身后的衙差大声道:“跟我进去搜!”便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的向后堂行去。
秦正与孙氏慌了神,磕磕绊绊的追着众人往里跑,一面跑一面喊着:“你们怎能私闯民宅啊!你们不能抓我女儿啊!那个女人小产不关小女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