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正见佟玉梅面色煞白眉头紧皱,两只手死死的捂住肚子,嘴里叫嚷着:“哎呦...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她的小丫鬟被这突来的变故吓得不知所措,刚刚还好好的怎的一出门就突然肚子疼了?自家主子这是真的疼还是又在下什么套?正这么手忙脚乱的胡思乱想着,佟玉梅突然惨叫一声,小丫鬟低头一瞅,只见佟氏的裙摆处赫然见了红!
佟玉梅小腹一阵收缩绞痛,紧接着只觉下身流出了一股粘稠湿热的东西,顿时心中冰凉,她腾出只手紧紧拉住丫鬟,转头望向了站在屋内的秦正,哀求道:“求秦家老爷帮帮奴家,叫个大夫来...我不能没有这个孩子啊!”
秦正有些慌了神,他也瞧见佟氏裙摆上渗出的血,心里明白这孩子怕是要不保了,犹犹豫豫的不知是否该上前将人扶进屋来叫个大夫。
佟玉梅瞧着秦正的样子似是动摇,又是一声哀嚎:“秦家老爷奴家纵是有天大的错,可是孩子是无辜的啊!”话说的可怜,可她的心里却是做了两个打算,孩子若是能保住固然好,若是保不住...她也要这孩子在秦家的屋子里没,孩子在他秦家没了,就是他们长了八张嘴也脱不了干系!到时就能一举搅黄了他们的婚约!
秦正听佟玉梅这么一说,心下又软了几分,加上铺子门口渐渐有行人停下了脚步指指点点,总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不管,只好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准备将人扶进屋里,刚踏出铺门还不等走近将人扶起,便被女儿的一声“爹爹”止住了脚步。
秦尔芙刚进后堂,还没等找个地方坐下来顺顺气儿,便听见外面传来阵阵哀嚎,心中大怒,低咒一声:“这个女人有完没完!”煞气腾腾的向外疾步走去。本以为这女人又在玩什么花样,谁知外面竟是这样一番光景,眉头微微皱起,心思快速的转了几转,见秦正要上去帮忙,急忙出声制止,这个时候可不是烂好心的时候,有的时候烂好心可是会害人害己的。
秦尔芙走到秦正身旁,对上他疑惑的目光微微摇了摇头,朝着佟玉梅的丫鬟道:“还不快去为你家主子叫辆马车,在这儿愣着作甚?!”这个时候无论如何都不能碰这个女人一下,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指不定还要说是自己害的呢!
丫鬟毕竟年纪小,心思还是简单了些,尤其是遇到事的时候更容易慌神,听了秦尔芙的话连忙起身就要去找马车,却被佟玉梅一把拽住,佟玉梅狠狠的瞪了眼丫鬟,把头转向秦尔芙,咬牙硬撑着虚弱道:“姐姐,等她找来马车就来不及了,求姐姐救救贫妾与这腹中孩儿吧!”
秦尔芙见佟氏是打定了主意要拖上自己了,自己怎么会如她的意?转身对着店内伙计大声吩咐道:“去给她找辆马车,快着点儿!”接着又对秦正道:“爹爹莫要怪罪女儿多事,虽说这位吕家姨娘是在大街上出的事,可女儿总不好眼睁睁的看着,佛祖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奈何店中实在没有供人休息的床榻,只好自己出银子帮着叫辆马车送人家回去了。”秦正稀里糊涂的听着女儿的一番话,虽不大明白,却也知道女儿这是打定主意不让佟氏再进店门,这种时候一个大男人也不好在边上看着,只好拍了拍女儿手背,道了句:“你看着办就好。”便走进店中后堂不再过问。
佟玉梅见最容易心软的秦正走了,暗暗咒骂一声,再一转眼就看见秦尔芙正望着自己凉凉的笑着,知她今日定是不会顺了自己的意,心中狠道:“若是孩子没了,我定不会放过你!”
没过一会儿,伙计便找来了马车,秦尔芙掏出些碎银交递给车夫,交代了句:“驾的平稳些,那位可是怀着身子的人。”又冲着佟氏道:“我劝你还是乖乖的上车好好儿回家养着,别在这儿起幺蛾子,到时吃亏的人只会是你自己。”
佟玉梅也知再拖下去自己只会更加吃亏,深深的忘了一眼秦尔芙,就由着丫鬟将自己扶上了马车。
秦尔芙目送着马车离开舒了口气,心道:“别怪我心狠,要怪就怪你们欺人太甚,能不能保住孩子就看你的福气造化了。”转身进了铺子朝着伙计吩咐:“打水将铺门口好好儿的清理清理,再将这屋里燃的香换成檀香,去去霉运晦气。”
秦尔芙撩帘步入后堂,见秦正坐在一张椅子上皱着眉头叹着气,轻唤了声:“爹...”
秦正转头见是女儿,脸上挤出一丝不大自然的笑朝着她招招手,秦尔芙几步走到秦正身前矮身伏在他的膝头,喃喃道:“爹爹可是怪女儿心狠了?”秦正连连摇头出言否认。
秦尔芙叹了口气,幽幽的说:“不是女儿心狠,她今日执意要进屋可没按什么好心,若是逐了她的意,她腹中的胎儿有个三长两短咱们可就说不清了,虽说现在也不一定就撇干净了,女儿已经错了一次又岂能继续犯错让爹娘再受牵连?”
听了秦尔芙的一番话,秦正赫然清醒,接着便觉羞愧难当,连连哀叹三声,说:“为父这一把年纪竟还不如你个小娃儿!差点就闯了祸啊!为父实在没用,这些事还要你一个姑娘家出面。”
秦尔芙笑着抬起头,安慰的话刚要出口便被撩帘探头进来的伙计打断:“老爷,外面有人找您。”父女俩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各自的疑惑,秦正拍拍秦尔芙的头起身向前堂走去,秦尔芙担心是吕家人来找麻烦,轻声走到帘子后面附耳向外听。
秦正进了前堂看清来人顿时一愣,忙走过去侧身抬手做了个请:“原来是霍三爷,有失远迎,快快请坐。”又吩咐伙计上了壶新茶,来人不是旁人,而是这梁州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霍家嫡幼子霍荣轩。
霍荣轩拱手道了句:“秦老板客气。”便大方的顺着秦正的手势撩袍坐下;秦正有些拘谨的坐在了另一张椅子上,不解的望着一脸笑意的霍荣轩,不知他这突然来访是何用意。
霍荣轩望着坐立不安的秦正微微一笑,声音清朗的说明了来意:“秦老板莫要多想,荣轩今日前来是因好奇,前些日子本店的一些老主顾来寻一种叫...护肤液的东西,说是用了之后肌肤水润娇嫩,可荣轩做水粉生意这么些年也未曾听过这种东西,店内更不会有了,后来一问才知道,整个梁州城原来只有贵店才有,所以荣轩今日冒昧前来是想看看那个护肤液,不知秦老板可方便?”
秦正一听放下了心,大方的叫伙计取来一个小瓷瓶递给霍荣轩,说:“这个就是护肤液,每次用的时候只需倒出来少许便够了,三爷您在手上试试。”秦正为人憨厚老实,虽经商多年却也没有旁人的小气藏私之心。
霍荣轩接过瓷瓶儿,拔下瓶口的木塞,他望着这个木塞有些疑惑的问:“这上面是附了一层...蜡?”秦正笑着解释说:“没错就是蜡,附上一层蜡可以防止瓶儿里的护肤液将木塞泡烂或是沾染了异味,又可以保证香气不泄。”
“原来如此,荣轩受教了。”霍荣轩点点头,从小瓷瓶儿里倒出些护肤液在手背上,放下瓶子用手轻轻拍打揉开,一股淡淡的玫瑰香气扑鼻而来,没有了玫瑰的那股腻人香气,反而透着丝丝清甜,再看涂了护肤液的手背,与没有涂到的地方截然不同,正如那日的老主顾所言一般——水润娇嫩。
霍荣轩眼中闪过一抹赞许之色,问秦正:“不知如此妙物可是秦老板所制?”
闻言,秦正心中有些得意,霍家可是安国内胭脂水粉行当中的翘楚,霍荣轩更是直接负责配方研制,能得他的一个‘妙’字怎能不得意?秦正笑着摆了摆手:“不瞒三爷,这东西并非出自秦某之手,而是出自小女!”
霍荣轩微微诧异,看秦正的年纪他的女儿应是不大,这么小的年纪就有如此手艺实在难得,心中斟酌再三,出口道:“不知贵千金可在店中?恕荣轩唐突,实在是对这东西好奇的紧。”
商户人家不比官宦人家有那么些个规矩束缚,秦正想了想便点头应了,打发伙计去后堂叫秦尔芙出来。
躲在帘子后面的秦尔芙听到父亲着人叫自己,忙快步退到后方的椅子上端庄坐定,偷听总不是什么好事儿,叫人看见更丢人。
刚坐下,伙计便掀开了帘子请自己出去,秦尔芙点点头说了句:“稍后便去。”起身理了理衣裙又将耳边的碎发稍稍归拢,想着父亲对这人的态度客气中带着些恭敬,也不知是个怎样的人,揣着好奇缓步向外行处。
秦正见女儿出来,站起身迎了几步,霍荣轩也随着站起身踏前两步,秦正伸手将秦尔芙带在身边走向霍荣轩,笑着介绍:“三爷,这就是小女,闺名尔芙。”又对秦尔芙道:“芙儿,这位是霍家三公子,他们家在胭脂水粉上的造诣,可是同行望尘莫及的。”
霍荣轩听着秦正的话也没过多谦虚,稍稍打量了下长得分外讨喜的秦尔芙,微微一笑拱手道:“在下霍荣轩,今日冒昧前来实在是对秦小姐研制之物好奇的紧,是以厚颜求见,望秦小姐不要怪罪才是。”
秦尔芙欠身作揖:“霍公子客气,只是因着喜爱便动手胡乱摆弄,让公子见笑了。”说完,秦尔芙也不避讳,瞪着一双杏眼将霍荣轩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暗自评价了四个字:英俊潇洒。霍荣轩身量颇高,衣着淡雅,一双凤目狭长鼻梁挺拔,虽他说话待人温润有礼,但不知为何秦尔芙总觉得这人骨子里颇冷。
秦正见秦尔芙瞪着眼睛盯着霍荣轩猛瞧,不觉有些尴尬,用力清了清嗓子又咳了几声,秦尔芙收回目光望向自家父亲,关切的问:“父亲可是嗓子不适?”一句话问的秦正好悬背过气去,咳的更加厉害。
秦尔芙不懂秦正的意思,霍荣轩却看懂了,明明是提醒她不要盯着自己猛瞧,而她却以为是自家父亲不舒服,不禁心下好笑,这个秦尔芙与他见过的那些女人不同,旁日里别的女人见到自己都是含羞偷偷的瞧,而她却瞪着眼睛毫不避讳直勾勾的看,望了眼咳的眼红脖子粗的秦正与正在帮他手忙脚乱顺着气儿的秦尔芙,止不住眼角的笑意。
这时秦尔芙余光瞟到了笑的一脸欢愉的霍荣轩,暗道了句:“幸灾乐祸!”朝着他翻了个大白眼。
这一眼将霍荣轩瞪愣了,她方才是在瞪自己?转念一想人家咳的脸红脖子粗的自己却在一旁笑的开心,确实不怎么厚道,便朝着秦尔芙拱了拱手算是道了歉。
折腾的半响,秦正止住了咳嗓子却是哑了,便让秦尔芙先招待霍荣轩,自己坐到一旁歇息。
秦尔芙本就不是忸怩的性子,说起感兴趣的东西还颇有些男子的爽朗,与霍荣轩的一席相谈不见丝毫冷场尴尬,反而相谈甚欢,加之她脑子里胭脂水粉的种类与制法都是这个时代所没有的,就是他这个行当中的翘楚也觉眼前一亮受易良多,临走之时还有些意犹未尽,相约改日前去秦家拜访。
送走霍荣轩,秦尔芙转身进了铺子,却见父亲依然站在门口遥遥张望,还不时的回头望两眼自己,又是摇头又是叹息,秦尔芙看着自家父亲的那副模样心中了然,他这是瞧上那个霍荣轩了,觉得这人若是自己女婿该多好。霍荣轩是不错,但又怎么是自己这种小门小户的人家攀的上的,即使攀的上自己也不愿嫁入那豪门深宅,这个时代的男子多是三妻四妾,女人之间的争斗恒古不变,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就好比吕家,只有那一个佟氏便闹得自己家宅不宁了,又何况那高门大户。这一世不求大富大贵,只求能舒心的活着,父母安康,忽而想起了佟氏,也不知她现在如何了。
城西尾街吕家,佟玉梅躺在床上拉着吕文博的手哭的梨花带雨:“爷,贫妾无用没有保住咱们的孩儿,你千万不要怪罪芙姐姐,贫妾惹得姐姐不快,跪一会儿是应当的。”边哭边偷偷打量吕文博的神色。
吕文博一脸心疼的望着佟玉梅,拉着她的手安慰道:“你放心,爷定不会让你白受了委屈!好好养身子,等你好了,爷夜夜陪着你,到时要多少孩子都有。”
佟玉梅没听到自己想听的话,心中不甘,面上却继续装着一副委屈识礼的模样:“日后芙姐姐进了门,爷怎能夜夜陪着贫妾,贫妾是断断不会与芙姐姐争宠的。”
闻言,吕文博愤怒道:“那个妒妇还想进我吕家的门?做梦!日后莫要提她,你等着,我现在就去与父亲母亲商议退亲之事!”说着起身就走。
佟玉梅佯装焦急的冲着吕文博的背影喊了几句:“爷莫要冲动啊。”待吕文博一出房门,立马换上了一副带着得意的模样,咬牙暗道:我一定要坐上正妻的位子!一块儿没成型的肉换来正妻之位,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