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
“惜梦,是你呀,你没事了吧?”太子一脸的疲惫。
刘惜梦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如果太子知道真相的话,还能这么平静地对待她吗?恐怕早就把她打入大牢,然后斩首示众了。“奴婢是来请罪的,娘娘发生那种事情,都是奴婢照顾不周,请太子责罚。”
“这事,不怪你,怪我。”
“太子……”
“是我的错。”太子打断刘惜梦的话,“如果我对太子妃足够重视的话,如果我尽了作丈夫的责任的话,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所以,是我的错。”
“可是奴婢,奴婢照顾不周……”刘惜梦觉得她已经失去说话的能力了,连一句完整的话居然都说不出来。
“听说你的房间也遭了殃,如果不是你躲得快,恐怕也命丧黄泉了。你已经尽力了,所以,真的不怪你。你起来吧,回去休息,太子妃这由我来照。
既然太子都这么说了,刘惜梦想,或许她真的应该先消失一下比较好。“哦,对了还有,太子,我想您应该查一查,晨妃娘娘是否真的就是画中人。”
太子猛然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刘惜梦,“你这是什么意思?”
“奴婢只是希望太子殿下明察秋毫。”
“这一次,我一定给你一个公道。”
不再只听信谁的一面之词,而是彻底地将这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在兵部侍郎刘安嫁祸的局还没布宋之前,锦衣卫已将赵府围得水泄不通。
刘安还想狡辩,太子冷然道:“当夜的刺客显然不止死在现场的两人,以那两人的功夫来看,那么多人夜潜引凤阁而没有惊动太子府的守卫,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刘安冷汗如雨,瘫软在地上,一力承担了所有的罪名:“此事皆是罪臣一人所为,晨妃娘娘毫不知情,请太子明鉴。”
太子忽然笑了起来,“呵呵,你现在要本宫明鉴?你放心,本宫糊涂了两年,可是你们却逼着本宫明鉴,本宫一定如你们所愿。”
刘安睁着浑浊的双瞳,“殿、殿下……”难道是发现了什么吗?
太子剑眸中闪过杀伐之气,“顺德十四年三月初五,当天的赵小姐正在京都参加花会,如何同时出现在昔日的未央山上?”
刘安整个人匍匐在地,浑身颤抖,“罪、罪、罪……”一口气没接上来,他面色青灰地昏厥了过去。
他在书桌旁写着折子,偶尔抬头的时候可以看到她,她躺在窗前铺着狐狸毛的贵妃榻上,身上盖着银绣缘边的小毯,如瀑的青丝上插一支珐琅蝴蝶簪,恬静地看着手中的话本子,那话本子他有翻过,讲的是一个贵族小姐在寺庙里偶遇穷书生,两人一见倾情,相约私奔的故事。
他并不觉得这话本子有意思,但他喜欢看她拿着话本子看的样子,而他知道她看的书里写的是什么,就好像在陪她一起翻一本书看一出戏一样。
窗外明净的阳光洒在她的发上,青丝闪动着光华,还是秋天的时节,可是她自小产后身子就特别惧冷,这才早早地将冬天的物什取出来,不过她躺在白色的狐狸毛上的样子真正是好看呵,雍容而雅致。
刘惜梦忽然觉得这样的场景很美好,就像以前她和王礼一样,只要有时间,两个人就会在一起,可是,他们却又在各忙各的,互不打扰,偶尔望对方一眼,却发现对方也在望着自己,那种默契,这是让人喜不自禁。
好像只要两个人在一起,无论做什么,无论说话与否,都是最幸福的时光。
此时此刻,太子和向秀岚就是这样。他们应该已经深深地爱着对方了吧。刘惜梦的愿望达成了,可是,接下来,她要怎么办才好呢?这段时间她一直在犹豫。害怕得不行,比面临被杀时还要害怕。
“我要见太子殿下……”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声,刘惜梦抬起头,朝外面看去。
门外的喧哗亦是让太子轻轻地蹙起眉头。
“娘娘,娘娘,殿下吩咐了,您不能进去啊,娘娘!”
房门被猛地推开,门外的阳光泻了满室。
太子道:“绿陌,去领四十大板,让子砚来当差。”
绿陌忙跪下,“奴才知罪,谢殿下恩典。”说完磕了头便退下了。
“殿下!”刘晨羽跪行到他身前,拉住他的衣摆,满面泪痕,“殿下,求您救救臣妾的父亲吧,殿下,求您开恩啊!”
太子冷冷地扫了她一眼。
刘晨羽心下一抖,拉住太子衣摆的手指渐渐松开了,“殿下……”
这时子砚出现在门口,“殿下!”
太子道:“将晨妃娘娘请回香芷园,没有本宫的允许,不得出园半步。”
“是!”
子砚带了两个侍卫进来,恭敬地对着地上狼狈不堪的刘晨羽道:“晨妃娘娘,请吧!”
晨妃用力地摇着头,“殿下,殿下,您饶了爹爹吧!殿下,爹爹做什么都是为了臣妾,都是臣妾不好,殿下您要杀就杀臣妾吧,都是臣妾的错,殿下……”
太子将手中的笔甩在桌上,墨渍四溅,溅在他的衣上,她的脸上。
刘惜梦吓了一跳,就算刘晨羽再怎么过分,她以为太子都不会为难刘晨羽的,没有想到,太子狠下心来的时候,会这么决绝。
刘晨羽亦是有些懵了,她忽然安静下来,看着太子,满脸地陌生,似乎这不是她所熟悉的太子,“太子,臣妾……”
太子冷笑道:“你都做过了些什么难道还真的要本宫一一和你说来吗?夜潜太子府、夜刺太子妃、伤及皇嗣、动摇国本,你们父女还有没有将本宫放在眼里,还有没有将我大宋皇室放在眼里?本次依大宋律例,应判赵氏满门抄斩,念你这两年随侍之功,故免你死罪,你还敢来求情?”
“殿下,臣妾不服,臣妾不服,若我爹爹伤及皇嗣动摇国本,难道太子妃就没有伤及臣妾腹中的皇嗣,动摇我大宋的国本吗?为什么太子妃就能无罪,臣妾就要株满门,臣妾不服,臣妾不服……”
“够了!”太子怒斥,“刘晨羽,本宫一再忍你让你,不忍将你的丑事揭露出来,想要放你一条生路,你却步步相逼,有恃无恐!本宫且问你,你当初果真怀有本宫的龙嗣?”
刘晨羽脸色“刷”的一下苍白如纸,“臣妾、臣妾,皇后娘娘也有让太医来把脉……”
“有还是没有?”太子厉喝。
“我、我……”刘晨羽向后退去,眼中满是惊恐。怎么会呢?怎么会呢?她明明是吃了可以将脉相转变为孕脉的药的啊,皇后还亲自带了太医前来号脉,都没有出任何问题啊,为什么太子会怀疑这个?并且,似乎坚信她并没有怀孕,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有有有。”刘晨羽用力地哭叫出声来,“我是有过皇嗣的,我是有怀孕的,我是有的,我没有撒谎我没有骗人,我没有!”她的视线落在窗前还在静静看书,似乎不为外界所扰的向秀岚身上,“都是你,都是你这个坏女人,是你陷害我的,是你陷害我的……”她忽然扑过去,“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眼看刘晨羽就站起来了,刘惜梦心中一紧,她想要扑过去拉住刘晨羽,可无奈最近太子一直陪在向秀岚身边,她这个贴身丫鬟反而站得很远。所以根本就够不着刘晨羽。怎么办才好呢?万一向秀岚真的被刘晨羽这么一下给杀了的话,她岂不是功亏一篑了!
太子脸色大变,还是子砚动作快,将刘晨羽扑倒在地,怒斥一旁还呆站着的侍卫:“还不快将晨妃娘娘带出去,惊扰了太子妃你们担当得起吗?”
那两个侍卫这才如梦初醒,忙一人一边束缚住刘晨羽的手臂将她架了出去。
刘晨羽尖叫道:“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我们赵家上下一家老小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叫骂声渐渐远去,太子脸色阴霾,子砚躬身退下,将书房的门带上,还了一室清静无波。
向秀岚已经放下手中的书,看着窗外的天空,一行大雁排成人字飞过。
太子走到她面前,柔声说:“对不起,吓到你了。”
向秀岚摇了摇头,对他浅然一笑,“你去换件衣服吧!”
太子这才看见自己身上的墨渍,不禁笑了,“你等着我。”
他转身时腰上明黄的玉佩璎珞微微晃动,向秀岚神色微黯。
她起身,披上衣裳,走到了庭院外,湖水绿得透彻,多少次,她在这岸上看书,她在这岸上吹箫,她在这岸上伫立。每一次都是失望,每一次都是落空。
向秀岚慢慢地走进湖中,脚碰触到冰凉的湖水时,她全身都是一潇,打着寒颤。
岸边的刘惜梦惊慌失措地喊道:“娘娘,快上来,这湖水凉,您的身子本来就为痊愈,要是再着了凉,得了病,太子定是不饶我们的。”
也是,现如今,又何必牵连其他人呢?惜金惜玉都死了,虽然是被刘晨羽害死的,可是,如果不是服侍她,这两个丫头,又怎么会年纪轻轻就命丧黄泉呢?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上次惜梦差点也被自己连累,这次,还是听她的话好。
于是起身,在刘惜梦的搀扶下,向秀岚回到岸上,然后进屋去换了干爽的衣裳,重新躺在卧榻之上。可是,拿着书,她却再也看不进去一个字了。她感受到那冰冷的湖水,她忽然很想她的三哥。五年前如果没有那次的出游,一切会不会不一样呢?
当三哥把她带到那一弯溪水面前的时,她几乎欢呼雀跃了。那么透彻的溪水呀,不远处就能听见鸟儿在唱歌,那哗哗的溪水声,就像铃铛一样清脆,扰得她的心痒痒的。她一把抱住了三哥的脖子,撒娇道:“三哥,你是怎么找到这么个好地方的?”
“一次偶然地路过发现的。知道你喜欢,所以特地把位置给记住了,一有机会就带你来。”是啊,她的三哥总是那么善解人意,总是凡事都想着她。“三哥你真好。”
“我去给你找点吃的,我记得附近有几棵果树,果子特别香甜,你一定会喜欢的。你就在这儿别乱走。”
“我知道,你放心吧。”她当然不会乱走,她喜欢这里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乱走呢?三哥离开后,她脱了鞋,慢慢地融入溪水之中,她打着水花,逗着树上的小鸟儿,笑容止不住得浮在脸上。对于身后出现的人,她却浑然不知。
“娘娘,您这么入神,在想什么呢?”
向秀岚望了刘惜梦一样,突然道:“惜梦,我要给太子解除情蛊。”
“什么?情蛊可以解?”
“嗯,可以,我也是最近才想出来的。只是……”
“只是什么?”
“一命换一命,你懂吗?”
“娘……”刘惜梦立即跪下了,她不曾想,向秀岚竟然会这样,为了解除蛊毒,愿意把自己的生命给献出去。
“起来吧,我意已决。”
“可是……”
“还记得被我摔碎的玉箫吗?其实道理是一样的,没有存在价值的东西,就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上。”
“可是娘娘,您有啊!”
“我自己已经觉得没有了。”
她说:“殿下,我刚刚忽然想到,情蛊原是有可解之法的。”
他一怔,“是吗?”
向秀岚点头,“不知殿下是否信得过向秀岚?”
“不是不信,只是已经没有解蛊的必要了。”
“嗯?”她不解。
太子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我的子嗣由你来孕育,这是再合适不过的事情了。”
向秀岚脸上的笑容有些苍白,“但如果有方法可解此蛊,也没有必要让这蛊常留体内吧。虽说是对身体无碍,但如果能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若是那般容易解,为什么你之前不给你我解蛊?”
向秀岚苦笑,“太子难道忘了?此蛊是我三叔所种,也是我向秀岚的依恃啊,而且我也是近日才想到解蛊的法子的。”
太子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既然是你的依恃,就更不能解了。”
“殿下——”
“嗯?”
向秀岚再次苦笑,“殿下不让向秀岚解蛊,难道是怕向秀岚伤害殿下吗?”
“怎么会?你想太多了。”如果她要伤害他,用上次对付那黑衣人的剧毒就可以了,何必绕这么大的弯子?再说,对于她,他现在有着从未有过的信任。只要看着那双眼眸,他就知道,自己已经深深地陷入了这个女人的温柔乡,他的感情喷发出来,就再也收不回去了,他再也不想隐藏着自己对她的眷恋了。
向秀岚轻轻握住太子的手,清眸静静地看着他,“殿下,让向秀岚为您解蛊可好?”
太子一时心神荡漾,“这蛊该如何解?”
向秀岚微笑,“这可是向门的机密,若是告诉了你,以后这蛊就不厉害了。”
太子笑着轻啄她的粉唇。
向秀岚一怔,手指挡在唇上。
太子只当她是害羞,他吻她的脖颈,低声笑着,“岚儿,我再送你一个孩子好不好?”
向秀岚轻声惊呼,整个人已经被太子腾空抱起,她眸中闪过一丝惊慌失措。
太子将头埋在她的脖颈处,贪恋地吸着她身上的香味,向床榻走去。
这一次,他用前所未有的温柔带她进入男女****的殿堂。
这大概是最后一次了,向秀岚估计也很难过吧,只是,她为什么会得这么做不可呢?太子现在已经是她一个人的了,怀孕的话,也是理所当然,还何必要多此一举,从而搭上自己的性命呢?刘惜梦不懂。
“什么解蛊的法子还这么神秘?”
向秀岚笑道:“哪里是神秘,不过需要殿下配合罢了。殿下睡一觉,其他的交给臣妾不好吗?”
太子心下总觉得不安。
向秀岚神色一黯,“殿下还是信不过臣妾吗?”
“哪里,”太子轻笑,“若是信不过岚儿,我又怎会如此迷恋岚儿的身子?”
向秀岚脸上刷地染了胭脂般,佯怒道:“殿下快躺下吧!”
太子在向秀岚唇上一吻,偷香成功,心情便舒畅了些,也实在不忍心拂她的意,便乖乖地躺在榻上。
向秀岚拿过桌上的麻沸散递到太子身前,太子却不接,只含笑看着她。向秀岚脸一红,只好让太子就着她的手喝了这药。
不多久,太子如意料中一样昏睡了过去。
刘惜梦来到向秀岚跟前,再一次请求道:“娘娘,还请三思呀!”
“谢谢你惜梦,谢谢你对我这么好。来到这太子府,最让我不后悔的一件事情,就是认识了你,这也是我觉得最庆幸的事情。”
“娘娘……”刘惜梦忽然就泪如雨下了,自己那么对向秀岚,可是她还说,很搞笑认识自己,很庆幸认识自己。如果她知道事实真相,还会这么说吗?
“别哭了,你总是爱哭。”
“嗯,嗯,奴婢不哭了。”
“以后,要好好过日子知道吗?”
“是,奴婢知道。”
“你跟着我在一起这么长的时间也吃了不少苦。这样吧,最后,你要一样东西吧,如果我有的,定会给你。”
“这……”刘惜梦开始紧张,她不知道自己在这种时候提这个要求对不对,只是,她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呢?不就是为了一颗心吗?现在,向秀岚不是因她而死,她的内疚多少会减轻一些吧,只是……
“还没有想好吗?得抓紧时间了,不然太子醒了就不好了。”
这一次,刘惜梦没有丝毫犹豫,“我要娘娘的一颗真心。”
“嗯?”
“也就是娘娘的心。”
向秀岚抿嘴想了一会儿后,坚定地点点头,“好,我答应你。”
向秀岚静静地坐在太子身旁,看着他的眉眼模样,他英俊潇洒,他相貌堂堂,他是她的夫。
指尖隔着空气划着他的轮廓,“皑如天上雪,皎若云间月。”
爱情应该像山上的雪一般纯洁,像云间月亮一样光明。
我也曾向往过爱情,向往过我的夫婿。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听说你怀有二心,所以来与你决裂。
可是我才是你的二心,我嫁与你的时候,你早已与另一个女子心心相恋,鹣鲽情深。
“今日斗酒会,明日沟头水。”
今日犹如最后的聚会,明日便将分手沟头。
往事如烟似梦,那些心情,那些言语,让它都化作烟尘消逝吧,今日过后,你我各不相欠,恩断情绝。
“躞蝶御沟上,河水东西流。”
我缓缓地移动脚步沿沟走去,只觉你我宛如沟水永远各奔东西。
从此,你我各奔东西,永不回首。
“凄凄复凄凄,嫁聚不须啼。”
当初我毅然离家随君远去,不像一般女孩儿凄凄啼哭。
当初我离家远嫁,怀着对你的憧憬而来,你果然如我想像中一样美好,只是那些美好并不是给我的。
“愿得一人心,白头不相离。”
祈愿嫁一个情意专一的称心郎,可以白头到老永不相离。
我已经不再期许,爱情这种东西,可遇而不可求,从今尔后,我独自一人亦会幸福美满。
“竹竿何袅袅,鱼尾何摆摆。”
男女情投意合就该像钓竿那样轻细柔长,像鱼儿那样活泼可爱。
于我,却是可望而不可即。
“男儿重义气,何用钱刀为。”
男子汉应当以情意为重,失去了真诚的爱情是任何钱财珍宝都无法补偿的。
你是真正的男子汉,真正至情之人,可是你的至情,却是对我最大的残忍,这世间的事情,真正让人哭笑不得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