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温云成穿着一件带兜帽的黑色风衣,刚刚好的罩住了爻族族长那套招摇不过的还在衣摆处绣了火红凤羽的白色长袍,央言之伴着他,走过长长的台阶,当他在朝堂上揭下头上兜帽时,瞬间满朝哗然,只有函王夏则桐倒吸了一口凉气,而白成茧却是在心里冷哼着。央言之不以为意站在众人中央,接受各种这样或那样的目光,她小小的用罩在长袖中的手触碰了一下温云成,温云成稍稍地侧过脸对她微笑,一时岁月无声静好。
“朕的大巫,你这是将爻族族长带过来对朕示威吗?”皇座上的人不惊不怒的开了口,语调沉稳却充满了压迫感,只叫满朝文武禁声低头,再不敢纷纷议论。
“天靖的陛下,吾这次来是为了两族和平,还希望您语带尊重,不要让吾为难!”温云成看着那个高高在上阴晴不定的人,语气不卑不亢。
“哦?事到如今,一个区区爻族人还有什么资格跟朕讲条件。”夏则远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儿味,他倚坐在皇椅中,慵懒地托着腮,冷峻锋利的双眼俯视着皇座下那个高昂着头颅风华绝代的青年。
温云成忽然一笑,眼下魔纹在刹那间纠缠丛生,他举起左手,指间一缕透明的几乎不可见的细丝颤巍巍的一直通到夏则远的右腕上,夏则远“嗯?”了一声,略略蹙起眉头,而朝堂上的诸人早已乱成一团,纷纷叫嚷着刺客,将温云成和央言之层层围住……
“果然是魔物,你以为这点威胁便能叫朕妥协吗?”夏则远缓缓地开了口,依旧不紧不慢,似乎并未将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般伸过手指轻轻地抚弄着右腕下那道细丝,“你要知道,你这么做只会让你的爻族和朕的大巫白白牺牲!”
“陛下,吾并无犯上之意,吾只是想在陛下面前证实爻族的实力……”温云成引线的手一抖,那道轻盈无痕的细丝便回转到他的袖中,“两族之争终究不过起源于陛下那一场毫无缘由的梦境,如此几乎算得上是草菅人命的征讨行为,陛下竟认为吾是魔物,未免可笑了些!”
“好大的口气!”夏则远怒斥一声,只震得整座宫殿都嗡嗡作响,“朕而今想要你的命可谓是易如反掌,你居然还不肯低头,朕到想看看,你这副血肉躯体里埋得是怎样的傲骨!来人,给我把这逆徒拿下,生死不论!”
“唉……”温云成叹了一口气,喃喃地对着与他并肩而立一派悠然气度的女子道,“我本以为若是这次可以说服你的皇,预言就不必应验了,而今看来……却又连累你了。”
“是吗?”央言之莞尔一笑,长袖飞舞中双手扣向温云成的命脉,初时宛若情人地轻拂,而后一股灵力如胶如漆,绵绵不绝的将温云成包裹,甚至连稍微靠近温云成的侍兵都受其波及,仿佛溺水般的感觉灭顶而来,只叫人挣扎不得,呼喊不得。
温云成刚开始也有片刻的怔愣,他后退半步,本能的双指呈钩状袭向央言之的颈项,却最终在颈脉半寸处生生顿住,他垂下美好的眸子,嘴角微挑,那是一个近乎甘愿的笑容,他的声音轻灵而细小,只能传入央言之的耳中,他说:“言之,不管你做什么,我信你!”
央言之反扣住了温云成的双臂,将他向下一压,硬生生的让他跪在朝堂殿前,那双膝砸在地板上的声音听在人耳内竟似鼓雷,侵肤蚀骨的疼,央言之面无表情的随他半跪在夏则远的脚下,她抬起头,目光一一扫过那些分别在黑暗处瑟瑟发抖却仍对着她和温云成指责痛斥之辈,“陛下,吾师曾与爻族有过一段渊源,想必您是知道的。”
皇座上的人不置可否的俯视着她不发一言,似乎想看出她有什么阴谋手段,但央言之依旧那般气息沉静,毫无妄动之嫌。
“昨日,温族长以吾师尊为说,求吾能带他来见陛下,臣下见他目光澄澈,语带诚恳,一时不查竟让陛下受此惊扰,实在罪无可恕,万望陛下严惩!”
“呵,原来央卿还知道自己有错啊!”夏则远似乎被女子堵了个严实,朝堂之上此等不敬之事本该连同央言之一起凌迟车裂,但若当真如此处理,必显暴戾残酷,况且朝堂之上人人双目求证,夏则远手段就算再诡谲可怖,一旦搬上台面来他毕竟还是个清明帝王。
白成茧冷眼看着央言之,他自然知道温云成与她并不是如斯简单的关系,但偏生一副别扭残忍的性子,非要看到最后两败俱伤心内才舒坦快乐,他眉心逐渐渗出一点如血殷红的印记,强大的梦姈在他体内缓慢生长成熟,央言之仿佛感应到背后灼人的目光和毫无节制的灵力微微皱起眉头,却终究没有回身。
“央卿,你说如果我将这乱臣贼子关进千莲台如何?”夏则远虽是疑问的句式,但语气里却是威严凛冽,毫无转圜。
“陛下,言之不过一个小小臣子,根本没有资格质疑您的决定。”
“好!很好!来人,将这爻族妖孽拉下去关入千莲台,”夏则远颇有意味的看着座下两人,片刻之后却又道,“至于央卿你,最近薄北有乱民起义,不如你就去戴罪立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