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紫夜是在通裕城万隆客栈被李昊打晕劫走的。当两人在午时到达万隆客栈时,早已是人去楼空。衣紫夜转身欲行,忽听到苏雨的声音从走廊传来:“小姐,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还没来得及看清苏雨,她便已经扑在自己怀中了。
苏雨自顾惊叫了会后,又将衣紫夜上下摸了个遍,一个劲地问着:“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受伤?”
衣紫夜握住苏雨在身上乱挥的手,心中感动,微微一笑,道:“对不起,害你担心了。”
哪知苏雨一听,突然又扑入衣紫夜怀中,仿佛心里憋着无数委屈,嚎啕大哭起来,眼泪哗哗直流。她一直觉得她的小姐虽然平时脸上总挂着笑,却从未笑进眼里。可是这次,小姐笑得她心里暖暖的,笑得她鼻子直发酸,笑得她就想扑在她怀中大哭一番。
衣紫夜本来是想安慰苏雨的,却没料到她居然在自己怀中嚎啕大哭,而苏雨素来活泼开朗,哪里在她面前如此哭过,于是顿时没了主意。
君垣植见此状况,走出了房门。当他再次出现在门口时,苏雨终于发现了他。于是呆愣的她张开小嘴惊讶地唤:“姑……姑……”称呼还没来得及唤出口,便被衣紫夜打断了。
衣紫夜状似无意地擦干苏雨脸上的泪,轻柔地问:“苏雨,娘还有景山大哥他们呢?”衣景山等五人是衣紫夜在衣府挑选出的武功最好的,还在衣府时,她便吩咐五人要时刻注意母亲的安全,是以五人一直跟在母亲身边保护。
“夫人前天醒来看到了那强人留下的纸条,便晕了过去。醒来后坚持说要去寻小姐,又担心小姐回来见不着人,留下奴婢便带着景山大哥他们往南而去了。”苏雨并未在意衣紫夜的举动,提到衣夫人,又满脸忧色。
“嗯。往南么?”衣紫夜神色一紧,千万别出事才好。又想到母亲居然会晕厥,开口问:“呃,那纸条上说的什么?”
“这,那,那上面写着:岳母大人勿忧,待小生与娘子拜堂成亲后,自会携妻带子再来拜见岳父岳母!”
衣紫夜暗骂李昊无耻,吓坏了母亲。
“倒也是他能说出的话!”君垣植想起幼时自己被他戏耍的情形,摇头轻叹。
衣紫夜心中焦急,此刻母亲不在身旁,若是歹人在此时下手,该让她如何是好?想到这,不禁在心底将李昊暗自恼恨了一番。
“衣姑娘请放心,通裕城以南并无流寇。”君垣植看着满脸忧虑的衣紫夜,安慰道。又看了眼客栈门口道:“既然伯母往南而去,我们便出发吧!”
衣紫夜看着门口的马车,转眼看向君垣植,微微一笑:“多谢!”
君垣植略一点头,面无表情地向楼下走去。在苏雨哭得昏天暗地时,他已向掌柜打探到衣夫人的行踪,便让掌柜帮忙找辆马车,虽然这半日同行后他知道衣紫夜一身轻功也许并不落后自己。
苏雨惊讶地看着自家小姐若无其事地上了马车,又看了眼马车旁的君垣植,抬嘴姑爷就要出口,忽想到两人还未成亲,姑爷这称呼似乎不妥,又想改称君王爷,又怕小姐取笑,正左右为难时,听到小姐唤她上车,才慌手慌脚地爬上了马车。
往南行了半日,傍晚的时候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衣紫夜掀开车帘,看到君垣植已经离开马车在一树下站着,看着手中的护身符。片刻后,衣紫夜下了马车走到君垣植身后,问:“怎么了?”
“这是珑儿在灵云寺求的护身符。”君垣植看着树林深处回答,冰冷中的语气带着罕有的关怀。
衣紫夜看了看一片狼藉的地面洒下的几滴鲜血,又向南望了眼,道:“天色已晚,我们便在这休息一夜。”
君垣植静静地看了衣紫夜一会,道:“好。”隔了会又说:“这是珑儿第一次出帝都。而天游在遇到我们之前一直住在太华峰顶,不谙世事。”
“嗯。”衣紫夜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鬓发,转头对着马车里伸出头望着自己的苏雨道:“你在这等我,别走开,我们去去便回。”
“你……”君垣植的眼光由树林转回,落到衣紫夜身上。
“我和你一起去。”说着也不等君垣植回答点足往树林里掠去。
君垣植紧跟上,不一会,隐约听到了兵器相交的声音。两人对视一眼,往声源处飞去,便依稀可听到人声。衣紫夜忽地身形一震,运起全力往前飞去。
衣紫夜远远地看到了母亲站在一棵树下,在一群黑衣人正举刀向靠近,而衣景山等人已是浑身血污地昏倒在地。她下意识地想用紫霄玄吟控制住那群人,却发现身旁并无可用乐器。而这一迟疑间,已经有两人挥刀向衣夫人……
衣夫人忽然看到远远奔来的衣紫夜,心中大喜,转瞬又大骇,在白森森的利刀刺入胸口时,她朝着衣紫夜大喊:“别过来!快走!”
衣紫夜心头大恸,她明明预见到母亲的危险,她明明极度防范,却还是让这样的情况发生了!却还是什么也做不了!
衣紫夜稳定心神,看了看自己与母亲的距离,纵身一跃,轻轻落在了树枝上,素手一捋,一片嫩绿的树叶飘至手中。
而在衣紫夜飞向树上之时,一道灰色身影在刀尖刺入衣夫人时飞至,空手格开挥刀的两人,救下了衣夫人。
“济霖!你……”衣夫人满脸不可置信的惊喜,望着眼前人,话还未说完,便昏了过去。
云天游搔首,心中诧异不已,这位夫人怎么知道爹爹的名字?
“云公子!”衣紫夜见云天游救下母亲,感到从未如此激动过的庆幸与感激。“谢谢你!”
云天游顺着声音看到了树上的衣紫夜,目光一愣,随即欢快地笑了:“衣姑娘!”
君垣植见衣夫人已暂时无碍,眼角瞥到一抹火红,转头,却是两个正围攻凌月珑,而她已明显的体力不支,于是迅速飞身向凌月珑。
君垣植左袖带一挥,便把凌月珑护在怀中。空出的右手一个急转,轻易化去两人的进攻。凌月珑还未反应过来,便见两人便扑通倒地。他转头问:“可有事?”
凌月珑笑盈盈地答:“有你在怎么可能!”
君垣植满是宠溺地笑了笑。衣紫夜在树枝想,这样寡言的人笑起来真好看,就像冬日的暖阳照耀在心口,就像春天的和风吹拂过面颊,温和,舒适。
而被云天游单手打倒在地的黑衣人从地上爬起来,和外围的人一起合攻云天游。乐声忽起,初时极低,似有还无,低而不断,有如游丝随风飘荡。那十几人虽心下犯疑,却并未多想,很有默契地分为两批,一批缠住云天游,一批直扑衣夫人,无论如何,他们必须完成任务。
乐声渐渐奏至深处,韵律变幻繁复、宛转瑰丽,有如天上仙乐,又似地狱魔音,辗转不休。黑衣人满脸震惊、不可置信地看着同伴忽然吐血倒下,还来不及反应过来自己口中鲜血直流时,便已昏倒在地。
此刻凌月珑说不上什么心情,她欣喜地看着衣紫夜以叶吹曲,讶异地看着黑衣人口吐鲜血,惊艳地看着衣紫夜从树上缓缓飘下,目中和云天游此刻极为相似。
“紫夜这是什么武功,好厉害!”不仅厉害,还优雅异常。凌月珑羡慕地想。
“……紫霄玄吟!”君垣植的语气中也是少有的震惊。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所有敌人伤到重伤,必是紫冥之天煞。初见时便猜她习得紫霄玄吟,却也没想到她年纪轻轻,却已然学成最为神秘最晦涩难懂的紫冥天煞。
“那是什么武功?也没听那江老头讲过!”虽不愿承认,但江老头毕竟是当年钰哥哥为她请来的师父,阅历身手还是不错的。
“紫霄玄吟总共分紫渊,紫冥,紫润三部分,每部分又分三级。紫渊用以迷惑敌人,分迷氲,灵梦,魅音三级;紫冥主攻,分风刃,无相,天煞三级;紫润有愈伤之效,分苏合,茯神,极元三级。它以音惑人,以音御人,以音宁神,是世间最难练成的武功之一。我师父的朋友玄攸道人也是在四年前我下山时才练成的。”君垣植目光落在衣紫夜身上,看她神色忧虑地和衣夫人握着衣夫人的手,看她小心地查看衣景山等人伤势,看她微微笑着和云天游说话,眼神幽黑而深沉。
“哇!那紫夜岂不是很厉害?”凌月珑对衣紫夜的喜爱更加深了,也不管身旁的君垣植,兴奋地向衣紫夜跑去。
“……”君垣植静静地站着,看着向他走来的略有些为难的衣紫夜,忽然明白了什么。想着这边伤员有些多,医药补给不上来,是应该先去沐县先行安排好一切的。
虽说这些他手下完全可以安排得很好,但他直觉,她不想他们在这边。
不待衣紫夜走近,他走到衣夫人身边蹲下,封住她伤口周边大穴,不至于血流不止,却因为男女有别,不好做更多,于是站起来向凌月珑和云天游道:“天游,珑儿,我们,走吧!”
衣紫夜的视线蓦地从衣夫人身上移至君垣植身上,却只看到他转身的背影,她沉默着垂下眼眸,他知道……
凌月珑讶异地看着君垣植,走?他却扔给她一个背影,于是气呼呼地道:“要走你走好了。反正我是不走!”
云天游也迟疑着:“这,放紫夜在这照顾这么多人不好吧……”
君垣植脚步不停,“随你们!”
凌月珑看着君垣植离去的身影,呆在了原地,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树林深处,才转身冲紫夜囧囧一笑:“哈,冰雕不是不管你,他是,他,他有事去了!”
衣紫夜微笑点头:“我知道。”
凌月珑舒心一笑,没误会就好!
衣紫夜看了看母亲,眼光转向两人,顿了顿,道:“月珑,云公子,可否请你们帮紫夜一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