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昨夜心中不住地提醒自己,要陪她看日出,又如何睡得这般沉熟?
想起昨夜她说的话,他忽地明白了,不由得紧握了他手心的玉箫。
回府后,他进书房写了封信将前晚发生的事向皇叔交代清楚,却并未提到商卿卿那封信的内容。
看着下人拿着信领命而去,他在椅上静坐了片刻,拿出玉箫,注视良久,忽而,似是想起了什么,急忙站起来,出了书房。
他急忙回到房中,关门前还不忘吩咐紧随他身后的杨越不准任何人打扰。
拿出篆刀,却失神地对着玉箫发了会呆。好一会,才终于在玉箫内侧提刀雕刻。
他将自己关在房内,想着她说的那些话,触摸着箫身内侧深深浅浅的刻痕,唏嘘不已。他又摸黑匆忙赶到城门,生怕她早了他一步离开。
等待的时间里,想起她离开的原因,思绪跌宕起伏,浮起联翩,或是空白查无,或是波涛汹涌。可他知道,她总会回来,与他一起,寻一处闲逸的桃园,搁浅那些是是非非的家国恩怨,同看世间细水长流。
他是这么相信着的。
日光照耀,晕染花开,有两骑马踏着微光,出现在视角内,他看着她身旁的商卿卿,迈开的脚步迟疑许久,终是收了回来。
他不愿怀疑她,若他迈出这一步,站在她跟前,夹在他和商卿卿之间的她,势必左右为难。而他,不愿看到她为难皱眉的样子。
她还会回来便好。
他站着不动,却差人将手中的玉箫再次送了出去。
他隐在城墙后,想象着她收到玉箫的模样,心底的郁结也因此少了些许。
皇叔曾说,好事多磨。也许她会历经坎坷,辗转流离,但至少她会明白,无论她身处何方,他都心系于她。
直到一双人影消失在视线里,他才转身下了城楼。走到李昊的院子里,拉了他来最近的酒楼喝酒。“若能赢得那般女子的芳心,换做其他人,早就心神荡漾,痴迷如骨了。你却能如此冷静,难为你了!”
“……”
“看着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总算是有些心理平衡了!”
君垣植不解地回望过去。
“不觉得吗,十三年前,先遇见她的是我,十三年后,还是我先遇见她的。可为什么却是你们一往情深了?若是当初我从未生起捉弄她的念头,若是当初我早些日子将她劫了去,就不会有你们的相遇了。”
君垣植不敢置信地看着李昊眼中一闪而过的怅然若失,忘了言语。
“你这什么表情,怕我和你争?”
君垣植摇摇头。“谢谢你这般变着法安慰我。”
“别自恋了,你自去伤心去,与我何干!我只是觉得,不管我们谁先遇见的她,打她一生下来,和她有婚约的是你。感情这回事,从来不是看谁先来。你既已赢得她的感情,就要相信她,也相信你自己。”
“……”他却记起她大醉时对他千叮咛万嘱咐的话。
“她值得她所爱之人倾尽所有。如此佳人,你当珍惜。”
“……自然。”
“可知她去哪了?”
“她大概是往南召而去了。”
“既然知道她的去向,大可等手头事情一结束便去找她。”
“……”君垣植注视他良久,缓缓一叹:“也许说出来你会笑,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我一直心绪不宁,看着她的时候,总想将她留在身边,似乎是一种惶恐,但这惶恐具体是什么,又说不上……”
李昊看着他难得迷茫的表情,忽而一笑,“我以为这世上,除了复仇之事,再无什么可以牵绊你,如今你这模样,却让我觉得庆幸,庆幸她的意中人不是我。”
君垣植狠狠地白了他一道。
“哈哈,喝吧,喝完以后,记得进宫去见见为你心急如焚的皇叔。”李昊大笑着,干脆将酒杯甩开,拿着酒壶向君垣植邀酒,“难得你想大醉一场,今日便奉陪到底,以后可别说我对你不够情分。干了!”
君垣植却并不打算大醉一场,他只是心口有些堵,想疏通疏通而已。他在昨日的信里承诺皇叔今日下午进宫。
他举起酒壶,将壶中所剩的酒一口饮尽。“我该回去准备进宫了。你能下山,我很高兴。其实那天我遇上了你做梦都想杀的人了,我看我朝和伊云弄成如今局势,他们功不可没。要不要留下来帮我打赢这场战争?”
“哦?”李昊脸上说不出的认真,眼中霎时布满阴冷。“在哪?”
“残雾谷。他们名义上是向着林谷主手中的星罗地图而来,我却总觉得此事哪里不妥。我想不出星罗地图与他们有何干系。”
“残雾谷?你该不会是为了让我帮你,故意这么说的吧?”
君垣植叹了一口气,“你想想这些年来,我可曾骗过你一次?”
李昊仔细回想,打从他当上杏头山三当家那天再次遇见他开始,便一直是自己在他面前谎话连篇,将他耍得晕头转向。
只是,当他坐上二当家的位置后第四次遇见他后,他像是开了天眼般,总能将他的谎言识破,从此自己再没体会过糊弄他的乐趣。
“之前之所以不和你说这件事,一来我也不太确定,二则他们实力不容小觑,怕你冲动,反而丢了性命。”
“残雾谷……”李昊思索片刻,惊讶异常:“难道,残雾谷前些天的劫难,是他们所为?”
“残雾谷……”李昊思索片刻,惊讶异常:“难道,残雾谷前些天的劫难,是他们所为?”
君垣植点点头。
李昊长长一叹:“残雾谷,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啊!”
君垣植知他外表轻浮,内力稳重,这样说绝不是看轻残雾谷,看低对手。“那是因为你的对手着实强大。”
“这也奇怪了,我派出去的探子,可是一点他们进天梭的消息也无啊,难道是被发现了?不对,袭击残雾谷的,不是星罗族的人吗!”
“你的探子既能如此迅速准确地探听残雾谷所发生之事,应该不会轻易暴露了身份。他们乔装成星罗人,但我却知道,他们并不是。”
“哦?”
“首先,我在一年前曾与候风有过一面之缘,虽未深交,却也一起大醉过一天一夜,相互欣赏,残雾谷里的那位候风,虽相貌神似,身法也相同,他对我的出现无动于衷,我可理解为他故意装作不认识我。但我却知道,有一点却骗不了人,那就是候风他此生最为敬仰的,是星罗族圣物赤饫,那时的候风,口中说着赤饫的时候,眼中全没有以往和我说起时的那种虔诚与膜拜,反而多了些戏谑。”
“那也只能说明那候风为他人所扮!”
“我能认出他们,也全是托你之福了!我记得你曾说过,你在一年前曾精心策划了一场刺杀,差点报了灭门之恨,只可惜最后还是让他的暗卫将他从你重重机关中救走。”
李昊点点头。
“我也还记得你说,他的暗卫中了你的暗器,手上伤势愈合后,暗器中的毒却会使得他的手上留下两道月牙形的褐色疤痕。我与那候风过招时,清楚地看到他右手的食指关节以及手背出有两道月牙疤痕。当时我就对他们的身份起了疑心,于是想把他们骗到你的杏头山,想让你给辨识一下。但他们似乎是不相信我的话,那么多天也不见得他们去了杏头山找你。不过后来探子回报,他们从残雾谷撤退后,假候风直奔南召而去,而另有十人往伊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