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段时间炮桐经常和我开玩笑。她找到vitas高举食指唱opera2的视频,对我说,“述子你要是把这首歌唱给我听,我立马就当你女朋友。”没两天她又送给我一只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埙,对我说:“述子你要是能把它吹响,我立马就当你女朋友。”这一系列承诺里面难度系数最低的是:“述子你要是能把加州旅馆唱的象原唱一样好听,我就给你当女朋友。吉他也要自己弹,包括最开始那段solo。”我曾经一个人到KTV去练了一个下午,发现以当时的英语水平我连歌词都念不利索。
炮桐从来不承认她是我的女朋友。即使在我们一起相处的最后一段时间,我们互相拥抱,接吻,彻夜不眠,所有人都认为我们该策马奔腾,浪迹江湖的时候,她也没有承认过自己是我的女朋友。以至于很多年后,我连说出她是我的初恋这句话,都会觉得愧疚。
那段时间我仗着炮桐的水性和她尽情暧昧,整个团队内部也飘逸着初春的甜腻。谢军的女朋友换了又换,却永远能从她们身上找到灵感,让他在吃完龙虾的餐桌上可以轻轻的朗诵:
我给了你夏天
藏起了冬天
你却怪我
没有给你整个世界
就在那段甜腻的时光里,潘然和一个带粉眼镜的姑娘郎情妾意,干柴烈火,在花田里犯了错,还差点死于安乐。
我们一圈麻将走完,夜色还未浓起来。这个点儿出门太早,再打一圈来不及,就趴在桌子上聊女人。聊到话题越来越****,争论越来越激烈的关键时刻,我突然觉得哪儿不对,问潘然:“你怎么一晚上没说话?”
罗平也问:“对,一晚上了一句话没说。心里有事?”
潘然说:“操。老子一晚上没说话,你们现在才问。你们就这么关心同志的?老子都要憋死了。”
罗平说:“这么有趣,说来听听。”
潘然说:“有趣个屁。”然后他把我们几个男人都留在包间里,把女人都赶出去。燕子出门的时候冲罗平喊:“一会儿告诉我,一会儿告诉我。”潘然关上门,非常沉痛的说:“兄弟们,你们都知道我那个小妮子吧?对就是带粉红眼镜那个。我上个星期……把她上了。”
我一听这厮装逼,满腔愤恨,说:“潘然,我们早就说好了,好兄弟,要实在,不炫耀。你知道我和谢军的情况,你都成了你还一副死了爹的表情,这不合适。谢军,你说是不是?”
谢军叹了口气,拍拍潘然的肩膀,说:“兄弟,我理解你,你是个好男人。但是听我一句话,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打手枪。上了,就上了。不必过于自责。”
潘然说:“都他妈闭嘴,听老子说完。本来我也觉得挺美的。结果昨天她哭着和我打电话,说再也不能见我了,现在这事儿被她老师知道了,要开除她。如果再被老师发现我们俩见面,她就真的完了。我听完就蒙了,这他妈怎么办?”
我问:“那你怎么说回答啊?”
潘然说:“我说,哦。”
“就一个哦?”
“就一个哦。我哪碰过这种事情,听完了脑袋七荤八素的,一点都不知道要怎么办。”
“不应该啊,这种事情老师怎么会知道?你们在哪儿办的事?给捉奸在床了?”罗平非常严肃的问。
“不可能,上个周末我特地趁家里没人带她回家的。除非我爸是她老师的眼线。”
谢军扶住下巴,做推理状问:“这娘们儿会不会是缺心眼,在学校到处喊老娘开张啦,老娘开张啦来着?”
潘然冲上去就要动手,罗平一脚把他踹回椅子,向谢军骂道:“**人也不看看气氛,这是开玩笑的时候么,你看潘然的脸,跟吃了屎一样。”
我也觉得这事情有问题,就问潘然:“你们恩恩恩之后,她的反应怎么样啊?”
潘然想了想,支支吾吾的说:“好像不是很好。进去之前她一直喊疼,让老子别动,老子是箭在弦上,不射不行,就捂着她嘴巴给搞定了。完事了她哭过一会儿,我哄哄吧,又笑出来了,我就没在意。现在想想,后来好几天,她都心事重重的。会不会她太反常了,被老师看出来了?”
我说:“这没道理,粉眼镜只是脸臭,又不是在脸上写了“我****了”,怎么可能被看出来?”
罗平说:“你个畜生这是硬上弓啊,人家是不是委屈受大发了,自己向老师告状了?”
我说“这更没道理,换你****了,你是跟老师说还是跟你妈说?”
罗平很委屈的说:“我哪有老师,我怎么****?”
我苦恼了一会儿,忽然灵光一闪,故作神秘对大家说:“其实,确实有个人,既不是老师,也不是家长,但是粉眼镜很有可能说给他听了。”
大家紧张兮兮,问:“谁?”
我对潘然说:“你赶快再你的粉眼镜打个电话,让她说实话,她是不是把你们俩的事说给她们学校心理咨询室的老师了!”
“学校里还有心理咨询事?这么先进?”
“有有有,而且学校里一半的奸情都是从这里败露的。”
“那我这就去。”潘然借过罗平的手机就出了门。两分钟后摇摇欲坠的归来,一屁股坐在板凳上,骂道:“这个蠢娘们儿。”
罗平说:“让余述给猜对了?”
我说:“这不是猜,这是生活感悟。”
潘然说:“嗯,让他猜对了。真是让咨询室的老师给捅出去的。”
谢军说:“现在知道怎么传出去的了,有办法么?”
罗平说:“想他妈什么办法,这种没有职业修养的****蛋,先剁了他再说。”
第二天中午我们气势汹汹的走出门去,门外是一场躁动的雨。春风呜嗖嗖嗖的刮,春雨哗拉拉拉的下,我们握着伞柄亦步亦趋的前行。那个时候我特别不喜欢打伞,那个时候我们都特别不喜欢打伞。我们觉得男人走路就是要甩开胳膊,衣襟飞扬,被雨伞画的一个圈儿束缚了行动,让人感到无比不自在。缩手缩脚的走到十三中门口,我看得出潘然心情并不好。出门的时候他的表情还像是要找人谈谈,现在他的表情已纯粹是想找人练练了。我想,那个心理老师运气真不好,要是今天真被潘然砍死了,你只能怪天气。
十三中不比九中香艳糜烂,也不像我的初中那么宽以待人,是南京市区最激进的采取县中模式的中学。课程单调,作业繁多,半军事化管理,传说第一天晚上在教室上晚自习的学生可以和第二天早上来上早自习的学生打招呼。体验课外性生活这种在别的学校最多记个过的作风错误,在这里竟然可以上升到直接开除学籍的高度。我考初中时以一分之差失去了进入十三中的机会,真是老天爱我,阿弥陀佛。潘然阴着脸带我们来到校园西北角的一处围墙,说,我们从这里翻进去,一般不会被人发现。不过我也不知道心理咨询室在哪里,要找。谢军蹲下来说,少废话了,老子托你们进去,一会儿还在这等你们,快去快回。我们踏着肩膀翻过围墙,活动活动筋骨,就闯荡起来。
春意盎然的季节,罗平仍旧纯黑色长袖衬衫搭着格子领带一步一飘。为了不让他过于招摇,我和潘然给他扣上了衬衫最下面三个纽扣,再往上的他死都不肯让我们碰,说扣上了会闷晕过去。我们翻过围墙,穿过一个门洞,来到教学楼的正面,眼前的学生就多了起来。十三中的校服和大多数国产校服一样,集古典美和后现代主义为一身,大色块,大条纹,还不对称,颜色屎绿,带上个面具就可以装蒙面超人。校园里来来往往了几百个蒙面超人,每个都要盯着我们看两眼。潘然被看的浑身不自在,就伸出手扣鼻屎。罗平用力拦住他的手,摇了摇头,说,注意形象。我们经过体育场,经过一片小桃林,经过一座看上去废弃了很久,但依旧飘散着淡淡气息的公共厕所,在被几百双目光强奸了够本后,终于在一个阴暗潮湿的角落找到了心理咨询室。潘然趴在门口听了听,里面应该没有其他人,就破门而入,我和罗平紧接着进去,一脚带上门,站在潘然身后,静静看着座位上穿着薄毛衣,带着厚眼镜,头发油光闪亮的中年男子。
还没等中年男子说话,潘然就问:“前两天有个叫陈海棠的姑娘来找过你,记不记得?”
中年男子说:“我记得,你是谁?你是这个学校的学生么?你有什么事情?”
潘然从背后裤腰带里抽出一把猪肉刀,一把剁进中年男子面前的桌子里,没入二分之一刀面。说:“就是你把海棠说的话告诉她教导主任的,是还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