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留有些奇怪,皇上脸色不好,眼圈发红,“皇上,是否不适?”
宇文治摆摆手,“朕安好,就是感慨而已。又是难过又是高兴,竟能体会到慈父嫁女的心思。”宋留也是心里一热,这些年在朝中顺风顺水,都是皇上护着。
自小,皇上就护着自己。虽然皇上比自己还小一岁,但是多数时候更像兄长。
皇上没有久坐,怕是大臣们放不开。
果然,宇文治一走,宋留就被宇文澄扯着每桌敬酒,宇文澄就在旁边看着,宋留想作点假都没有机会,三巡下来,宋留脚步摇晃,走得都是“之”字形,看人也是朦朦胧胧的,手臂揽着宇文澄,几乎将全部重量都压在宇文澄身上。
最后还是张筗出来说情,“众位臣僚,今天是昌留王大喜的日子,要是昌留王醉得不能洞房,赶明,王嫂告到太后那里,咱们一帮大臣该如何自处?”一边说,一边笑,张筗一向都是严肃的,很少玩笑。
虽然是玩笑,可是也是婉转说情。
宋留被下人驾着,送回洞房,宋留一边走,一边喊着,“喝,我还能喝。宇文澄,我不信我喝不过你。”
等转过回廊,宋留扶着额头,对两个下人道:“你们回去吧,照顾各位大人。”
下人们走了,宋留倚着柱子,在栏杆上坐了一会儿,被晚风吹一吹,头脑清醒些,“幸亏装醉,要不,今天真洞房不了了。”嘻嘻笑着,站起身,“郝听,我来了。”
宋留酒毕竟有些高了,好半天才走到新房,没到门口,就笑道:“郝听!”
房中的郝听赶紧盖好盖头,握好宝瓶,在喜床上端端正正做好。
宋留推开房门,定定神,扶着家具,坐到桌旁椅子上,“郝听,郝听,郝听;;;;;;”宋留只是一声声地唤着,郝听手将宝瓶握的死紧,手背都爆出青筋。
将桌上倒好的酒端来,一杯放在郝听手里,手臂从郝听手臂上绕过去,宋留凝视着郝听,“来,喝交杯酒。郝听,我一辈子会对你好的。郝听,你知道吗?我终于梦想成真了。你知道吗?我就想着,娶了你之后,我们双宿双飞,生一堆孩子,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白头到老。”
郝听端着酒杯,手颤得厉害,酒杯里的酒都洒出来些,好嫉妒啊!
宋留勾着郝听胳膊,将酒举到唇边,“郝听,为什么要喝交杯酒呢?像不像打了一个结,再也分不开。你还记得,那次去看花灯,我送给你一双小巧的丝履吗?你还说你天足,穿不下。傻丫头,你不知道提亲的风俗啊,男方一定要送女方一双履。那时候,我就向你提亲啊!”
宋留饮干了酒,郝听迟疑着,但也撩开盖头的下摆浅浅饮了一口,露出光洁的下巴,嫣红的双唇。
宋留心里一热又一荡,丢开酒杯,双唇急切地印过来,郝听微微侧脸,宋留唇落在郝听唇畔,顺势在郝听唇畔细细亲吻着,宋留的双唇火热细腻,带着浓烈的酒香。宋留半闭着眼睛,一手拽落盖头,然后托着郝听后脑,不给郝听任何躲闪的机会,与她唇齿交缠,强烈地索求着。另外一只手将郝听头上沉重的金饰取下,胡乱地丢在一边,散下长发,压着郝听倒在喜床上,摸索着解开郝听领口的盘扣。
郝听气喘吁吁,“相公,梳洗一下可好?”声音又媚又柔。
宋留睁开眼睛,郝听上了妆,更美了,眼睛长而媚。宋留嗤嗤笑,“郝听,你今天上了妆,真美,跟往常都有点不一样了。”摸着郝听脸,“我还是看惯了你平时样子。”
郝听别开脸,宋留嘻嘻笑着,又把她脸扳过来细细瞧着,脑子混混沌沌的,好像有些东西不对,郝听的眼睛是半月形,眼珠又大又圆,又黑又亮。
而这个郝听眼睛是长的,眼珠有点褐色,仔细看,鼻子有点不一样,嘴巴也有点不一样,不,这不是郝听。
宋留霍地起身,动作太急,直直地从床上跌落在地上,惊呼,“你不是郝听!”然后想站起身,爬了两下,都没有起来,悲怆道:“郝听呢?”茫然四顾,“郝听?你把郝听藏哪里去了?我要去找郝听!”
“郝听”忙去扶,“相公!”宋留推开她,“不要叫我相公,你不是郝听!”
“郝听”跪在宋留边上,紧紧抱着宋留胳膊,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是郝听,你看清楚,我跟郝听长的一样,我甚至比她更美。”
宋留不看她,“你不是郝听,我要的是郝听。”
“郝听”猛然推开宋留,愤怒道:“你们要的都是郝听,你们当我是谁,一件物事吗?他将我塞给你,你又不要我。”
“郝听”越说越气,越说越悲哀,心里好冷,结成了冰,猛地将一壶酒都泼在宋留脸上,“你清醒一些吧。找郝听?”她冷笑,“郝听在九天宫阙,天子床帏,你找得着吗?你不要我,我是天子赐婚,钦封静曦郡主,天下人都看得分明,你将我八抬大轿抬进王府。”
宋留先是迷迷茫茫的,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个似是而非的“郝听”,有点反应不过来,酒水顺着脸颊淌下来,像是泪水。
“郝听在九天宫阙,天子床帏?”低低重复着,突然一道闪电劈开了宋留脑中的混沌。
宫宴那日,皇上招自己和方先生议事,却久久不来,方先生脸色悲哀,在纸上写下一个“命”字,到墨干笔涩,不得不放手,对自己说,如果想娶郝听的话,趁早像皇上请求指婚,又补上一句,如果还来得及。
那时候,自己对方先生是有敌意的,看得出来方先生对郝听不同,郝听对方先生也有不一样。
还有,在长长大婚的第二日,自己向皇上请求指婚,皇上道,你在抢朕的女人!
还有,那次皇上召见郝听,郝听磕得额头都破了。
还有,皇上几次拖延婚礼。
还有……
太多的还有,太多的蛛丝马迹,可是自己没有发觉,沉浸在美梦里,怪不得今天皇上的话语很奇怪。
宋留呵呵地笑,然后捂住脸,低低地哽咽,摇摇晃晃地起身,低低悲呼着,“皇上!”又唤一声,“郝听!”打开房门想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