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听”身姿敏捷地挡在宋留前面,后背死死地抵住房门,都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对视着宋留,“你要去哪里?皇上那里,找皇上理论吗?”
宋留其实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想要离开这里,这里像一个坟墓,让人喘不上气来,被“郝听”这么一追问,面露痛苦,找皇上理论吗?能吗?
“我只是想出去透透气!”
“难道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新婚之夜,昌留王独自买醉吗?向皇上示威吗?”“郝听”紧追不舍,尖锐的话语犹如锋利的刀,将宋留凌迟。
宋留颓然地退后,坐在窗下的软榻上,目光呆滞,盯着跳动的红烛,红红的珠泪缓缓地沿着蜡烛蜿蜒而下,从谁心头流下的泪?带着刻骨的相思眷恋。
“郝听”利落地将长发绾成一个简单的髻,随意地拿一根金簪别上,将帕子浸湿、拧干,给宋留仔细地擦脸,宋留木然地配合着,如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事已至此,你就宽心吧。”苦笑,“如果你,实在想不开,就把我当做郝听吧,不仔细看,两人差不多。”
宋留听得此话,眼睛里有点活气,“你叫什么名字?”
“宛露!”
“宛露?你是被迫的是吗?你想去哪里,都依你!”
“我哪里都不去,这里就是我的家,你就是我的丈夫。我是自愿的,我是自愿的,出了宫门,我就可以过自己的生活。”宛露柔媚的眉目露出些坚毅的锋芒。
郝听慢悠悠醒来,头晕乎乎的,浑身软绵绵的,像是从一个冗长疲乏的梦中醒来,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在做梦,可是醒来后,却什么都不记得。
悄悄揭开盖头,房中没有人,有小孩胳膊粗的红烛安静地燃烧着,低垂的纱幔,鎏金的瓷器,雕花的木床,处处透出一股喜庆,郝听安下心来。
搞什么搞,从昨天就不让吃东西,活活把自己饿晕了,现在肚子咕咕叫。
余光瞥见桌上精致的糕点,哦,肚子好饿啊!郝听伸出手闪电般拈回一块藕糕,唔,好好吃,又甜又软,唇齿留香。
郝听连吃了三块,最后一块伸着脖子才咽下去,从早上到现在,就吃了几块桃子,滴水未进。
盖头再掀开些,左顾右盼,没有水,在桌上倒是有一壶酒,两个杯子,看来是喝交杯酒用的。反正也没有人看见,先喝一杯,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郝听倒了一杯,伸舌头舔一舔,嗯,好香!喝一小口,再一小口,哦,一杯居然喝完了。这么不经喝,嗓子还是干干的,再来一杯。
左一杯,又一杯,不知不觉,一壶酒都喝完了,宋留怎么还没来?想到宋留,郝听整个心都热了。
外边有脚步声,郝听赶紧坐回原处,将盖头盖好,装作很端庄的样子。
脚步声停在郝听面前,郝听从盖头下面看见一双黑色的靴子,往上看,只能看见红色袍子的下摆,绣着祥云。
宇文治目光在桌子上一扫,酒壶放在桌边上,旁边一只杯子,另外一只在托盘里,屋里有淡淡的酒香味,宇文治无声地笑。
宇文治站了一会儿,心里很高兴又很惆怅,手里拿着金秤杆,却迟迟没有挑盖头。
郝听瞧着地上静立的双脚,暗道:“宋留等什么?难道他也害羞?”郝听手里握着冰凉的玉鱼儿,拇指能感觉到玉鱼儿身上雕着的鳞片,那浅浅的凹痕。
把玉鱼儿所有的鳞片摸遍,宋留都没有动,房间里很安静,红烛燃烧偶尔的哔剥声,还有宋留急促的呼吸声。
郝听在静默中也感到不好意思了,心怦怦跳得厉害,好像前世念高中时,远远的看见隔壁班那个眉目疏朗、温润如玉的男孩子双肩披着阳光从校门口骑车进来,心里甜蜜,就像炸得松软的芝麻饼涂上了一层蜂蜜,芳香四溢。
宇文治犹豫着,苦恼甜蜜,想一会儿去吹熄了蜡烛,屋里一片漆黑。
郝听轻轻“咦”一声,吹蜡烛干什么?难道这么快就要洞房了,郝听浑身发热,又紧张还期待。
盖头没揭,交杯酒没喝,这些步骤都不走了,直奔主题了。难道不来点前戏,书上不都是要来前戏的吗?将前戏做得又足又长,后面才能水到渠成嘛!
即使不做前戏,说几句亲热贴心的情话也是好的啊!
郝听正胡思乱想,刚刚酒喝了一壶,有些熏熏染、飘飘然的,尽想着这些绮丽的念头,让人面红耳热、体软心酥的场景。
宇文治坐到郝听身边,郝听感觉喜床微微一沉,心里紧张的要死,稍稍朝旁边移动一丁点儿,宇文治伸手揽着郝听腰,沉沉叹口气,将下巴搁在郝听肩上,深深吸口气,鼻息间尽是郝听好闻的味道,但是不如平时清新,多了一些脂粉的香味。
郝听平时气息干净清新,就如早晨幽静的山间,露水青草的味道,有别于宫中其他女人浓重的脂粉味道,只闻一次就牢牢记住了,两次就让自己上了瘾。
一定是郝听给自己下了情蛊,可自己却甘之如饴,情愿沉迷。
宇文治又把郝听揽的紧一些,你终于是我的啦。
撩开盖头一角,宇文治火热的双唇攫住郝听唇,如攻城略地般迅捷凶猛,甚至带着杀气。郝听来不及思考,迷迷糊糊想,这熏香味道好熟悉啊。被宇文治的狂热燃烧着,如熊熊的大火,几乎要焚毁一切。
可能只是一会儿,又或是生生世世,宇文治方放开郝听,呻吟着叹息,“郝听……”
郝听应了一声,慢半拍,脑子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宋留的声音,这个声音太熟悉了,是宇文治。
郝听的心一下子坠入无底的深谷,却总不到底,一直一直一直地下坠,猛地推开宇文治,双手朝前探着,哽咽着,“我一定是听错了,一定是听错了。宋留呢?宋留呢?宋留……”
黑暗里看不清楚,各种家具黑魆魆的,在暗淡的光线中反射着奇怪的光,如一只一只藏在暗处要择人而噬的鬼怪。
郝听一时撞在这上,一时装在那上,可是一点都不觉得疼,心里像是火烧,慌乱恐惧疼痛,“灯,灯在哪里?宋留……,宋留你在哪里?宋留,宋留,宋留……”
郝听一声声地呼唤着,这时候“宋留”两个字就是一剂止疼药,每喊一次,心里的疼痛好像就缓解一分。
火石咔地一响,烛火燃起,宇文治站在烛火旁,冷冷淡淡地看着郝听,原来藏在黑暗里的那指尖点大的幻想,被光亮一照,如蜡烛点燃时那一缕细细的青烟,瞬时间,就消失在空气里,顿时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