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秋回蓟亡（7）
恢复了所有记忆的第三秋，此时见到那魔心，便知道错怪了妃夜，心中更是愧疚万分，千年前，她就想过各种办法要将这魔心取出，终是不得法，最后，才会死去，临死将心头血交给长孙虺，也只为将魔心之力压制，并不能真的将它净化。
而妃夜，自从涅槃后血脉觉醒，得了凤之十雏中的大鹏金翅鸟的神力。大鹏金翅鸟，自古是龙的天敌，以龙为食，而长孙虺的真身是一条黑甲金边的龙，若要从他体内取出魔心，非大鹏金翅鸟不能也，只是千年前无缘寻得。
以为他对他下杀手，以为他……
不想，他是在救他，而她，却误会了他，还伤了他……
小心地将长孙虺的衣衫整理好，胸前的烧伤印证了蓟伯的话。好在长孙虺身上除了烧伤，并无筋骨之伤。
将魔心收入珠珠之中。珠珠，从此，真的只是一串拥有存储空间的珠子了，再不能听到她叫她“主人”了。那个叫嚷着要保护她，要替她教训欺负她之人的姑娘，心心念念地要化成人形，念了一千年，这才化成人形没几天，就没了……
第三秋失魂落魄地向第三府掠去，月白扛着长孙虺跟在后面飘着。
还未进第三府，便听到离水的哭声，第三秋忙三步并做两步走了过去，见蓟伯还活着，微微松了口气，蹲到他身边轻声道：“蓟伯，我将他带回来了。”
月白扛着长孙虺走到蓟伯面前，残影见着，惊呼：“主子！”便要去接他。
“别动他！”第三秋赶紧制止他，“他伤得太重，碰他会加重他的痛苦！”
残影即将碰到长孙虺的手顿住，悻悻地缩了回去。
端木玄朗和端木颐玥满目震惊地看着月白肩上的人。
“这……”
“这是国师？他怎么成这样了？”
前面那一个字，是端木颐玥说的，她只说了一个字便没有勇气再接下去。
后面那句话，是端木玄朗问的。
在他们甚至是很多大臣百姓眼中，国师是高不可及的神祇一般的存在，武功神秘莫测，谁都会受伤，而他不会，谁都会生病，而他不会……
他还能为天下人所不能为，大旱祈雨，洪涝祷晴……
无人回答他的问题，无疑默认了那个答案。
“蓟伯，可有话要叫他醒来听？”第三秋问蓟伯，她不想这个时候让他醒来，此时醒来，无疑是让他生生承受痛苦，可蓟伯所剩时间不多，随时可能呜呼哀哉，临死前的愿望，她没有理由不为他达成。
蓟伯微微摇头。
“老奴……时间不多了，我要说的……他明白。主子……老奴有……个请求……”
“蓟伯，你说，我听着呢。”
“这次之后……不要东奔……西跑了，好好……陪他些日子……”
“好，我答应……”
蓟伯眼神空洞地看向天际，似乎在透过天际看向更遥远的某处。
“人啊……总是等失去的时候才想起悔不当初……”
这是蓟伯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他这一天里说得最顺畅的一句话，随着他话音落下，他的身体化成点点晶莹之光，消散在空中。
众人听到他这句话，纷纷陷入沉默，谁没有一些遗憾的事，没有一些悔不当初的事呢？每个人，都在思量，陷入对自己过往的回忆与省查……只是不知，蓟伯悔不当初的，是什么？也许，他会说：悔不该一千年间懈怠了修炼，才至今日死于凡人之手，未能护第三府周全……
离火无声地悲泣，在空中胡乱地抓着，似想将他抓回来。
离水，哭得更伤心了。
第三秋哀伤地目送这些晶莹散去，抬起手，有些碰到她指尖，沁入心脾的凉……
似乎，是他在说：“主子，老奴走了……”
“一千年前的老人，只剩老奴一个了……”
“老奴守在这府里一千年了……累了……”
“主子……老奴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府在人在，府亡人亡！老奴终是没能守住这座府，惭愧惭愧……”
“……”
突然，众人望天，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悄悄飘起了雪来，早春已是雨水偏多，再来这洁白如花的细碎雪花实是少见，落在人的脸上，迅速化去，成为水珠，让人分不清这脸上沾染的，到底是泪珠还是雪花化成的水珠。
浓浓的哀伤气息从第三府，向整个天际漫延。
……*……
虺园。
卧房里。
第三秋看着被子中被包成粽子的长孙虺，轻轻在他唇上落下一吻，转到他耳边轻语：“等我回来！”
又对跟进了房里的残影道：“暂且替我照顾他。”
不等他回答，便起身，转身，开门，出门，关门，动作干脆利落，不带一丝留恋，将满室的牵念留在了门后，将满城的风雪，挡在了门外。
虺园门口站着两个沾着雪花的人——端木玄朗和端木颐玥。
端木玄朗几番想跟进去想起之前他们兄妹的冒失又退了脚步，虽然还是觉得第三秋对禁卫军的尸体的处置，做得太过，却又因这一切都是皇命所至，心生愧疚。
两人看到第三府后院里有这么一个虺园，愣了愣，端木颐玥更是看着愣神了很久。
“二哥，这第三府怎么会有个虺园呢？我听说这第三府是千年前建造的，在天女回来前，都没人能进来……”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她自己都觉得越来越不可思议。
端木玄朗也不言语，亦是垂头思索。
看这样子，这虺园，是千年前便存在的，整个虺园，都散发着亘古的气息，就连牌匾，也明显不是近些年的产物。
国师名字里有个“虺”字，这到底是巧合还是……？
若不是巧合，又会是什么？
还有那个死去的人，听说是第三府的管家，在这里已经守了一千年了，从他死后连尸体都没留下便知他定不是凡人，可他却对国师如此重视……
他管他认为的三妹叫主子……
难道她真是第三秋，而不是端木季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