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秋回蓟亡(6)
第三秋毫不迟疑地要留下来,一千年前未能做的事情,她如今要做。一千年前,她选择了长孙虺,如今,她要选择第三府。不想,却把蓟伯急得气喘吁吁。
“他如今……不比当年……龙身已毁……龙骨已残……死前……不能……见他安好,老奴……死不瞑目!”
而一直对长孙虺怀有敌意的离火,这时,也是对她露出恳求的眼神,手上不停地打着手势,让她去找他。
第三秋觉得眼睛发烫,咬了咬唇,留下一句:“等我回来!”便向祭坛飞去。
她不是不担心,而是一直压抑着担心!她不是不害怕,而是一直隐藏着害怕!她担心他伤痕累累,也害怕看到他满身伤痕。
一决定,她便以最快的速度前行,在众人眼中,不过是一抹素色的光影闪过。
月白远远地飘来,见到此景,换了方向跟了上去。
……*……
祭坛上,妃夜看着倒在地上的长孙虺,抬起的凤莲弯刀,几次落下,在即将碰到他时,又几次抬起。
终于颓然在跌坐在地上,将凤莲弯刀丢到一旁。
不知坐了多久,突然,抓着长孙虺的双尖摇晃着:“为什么要有你的存在?”
“只要有你在,她便看不到我!”
“之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我该杀了你!”
“可是杀了你,她一定会恨我!”脑中想起她奶娘死时,她眼中爆发出的对他的浓浓的恨意,成了他这一个多月来梦魇的源头。
“可是既然你在,为什么要让她处于危险中,她若安好,她若幸福,便好好地断了我的念想……”
“你说话!”
他吼着,摇着长孙虺的双肩。
“你这样像个死人一样躺着算怎么回事?”
“你之前对着我的那高高在上的样子呢?”
“……”
妃夜继续吼他,却在看到他微微敞开的衣襟时嘎然而止。
扯开他的衣襟,看到满身的灼伤傻了眼。
“怎么会这样?”难怪他会突然倒地,还有之前的闷哼声,原来竟是如此,他竟伤得如此之重……
看这样子,第三秋肯定不知道他受伤的事,不然,她怎么会留他独自一人在这而离开?
他看着他,神色晦涩莫名。
他与他对手,从一开始,就没有过胜算……
目光放在他胸前隐隐发着黑气的地方,突然变得犀利。
将手放到他头顶,闭上眼睛,随着一股青烟升起,狭长妖冶的凤眼霍然睁开:“想不到,如今,我竟是你的天敌,而你,竟能做到有魔心在体而不魔化……”
“难怪你的脸色这么奇怪,像僵尸一般。”
妃夜撇撇嘴,此时,反而不想让他死了。
“也罢,让你欠我个人情。”
说毕,便将长孙虺放平,自己化成金翅鸟,飞上云霄,对准他的胸口,俯冲下来。
第三秋赶来时,正看到妃夜将喙啄入长孙虺胸口的一幕,心中的希望轰然倒塌了半边,拔剑便刺向金翅鸟形的妃夜。
妃夜的喙停在长孙虺胸口顿了一顿,复杂而苦涩地看了第三秋一眼,她果然毫不迟疑地对自己出手了,下手真狠……
一用力,将喙从长孙虺胸口拔出,衔着一团环绕着黑气的东西。
第三秋也愣住了,她只是想逼退他,不曾想,他竟躲也不躲,宁愿受伤也不愿意停下来,等到她发觉,想要收回力道,已是来不及了。再看长孙虺,胸前除了烧伤之外,多了一处圆形伤口,可只是在最开始的时候流了些许血便止住了。
跟来的月白接住已化为人形晃悠悠即将倒地的妃夜,看了一眼第三秋和长孙虺,最终,不解地看向妃夜:“你这是为什么?”
妃夜不回答他,将口中那团黑色的东西取出,看向自己胸前,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还都是同一人所赐,这一剑,和上一刀一样,不曾留半分余地。
苦笑着,低低地笑声苦涩、寂寥。
“真狠哪……你曾说过,再见,不死不休,如今,这一剑之后,我可算还清你了?”
第三秋茫然。
“往后,我可还能再见你?”
“哪怕……”
“哪怕只是以朋友的身份!”
第三秋和月白均是惊讶地看向他,没想到他此时,想的竟然是是否能再与她见面,更没想到,他竟然愿意退居朋友之位。
“你是北凤之君,我是清渠天女,我想,我们还是不见为好!”
“果然如此……”妃夜火红的身影晃了晃,不顾身上还在流血的伤口,将月白推开,手中环绕着黑气的东西随之落到地上滚了几滚,转身离去,口里,重复地念着“果然如此……”。
第三秋看着他萧瑟的背影,心下生出几分凄凉来,出声叫住他。
妃夜顿步。
“对不起……”叫住他,是下意识的,叫了之后,突然觉得自己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最终,只说出了这三个字。她不想伤他,却伤了,不论是心还是身。
妃夜转身,定定地看着她:“秋秋,记住,你从来,都不需要对我说这三个字!”
说毕,便化为金翅鸟逃离了,天空中落下几点鲜血,落在第三秋和月白的脸上,衣上,热热的,却灼得第三秋心口发疼。
是的,他是逃离的,原本受了这么重的伤,不该再用金翅鸟的神力,但他不能再在那多呆哪怕一刻,他怕自己会失控,会不想再离开,他怕听到她对他说抱歉,更怕她说抱歉的理由是因为长孙虺。
“你不跟去看看?”
“我跟着你。”
良久,第三秋又道:“月白,你说,我是不是个坏人,尤其,是个坏女人。”
“不是。”
“可珠珠因我死了,妃夜被我伤了两次……这几天,我常想,那天,我如果跑过来救他们,而不是因一时任性地置之不理,他们是不是就不会被抓,第三府也不会有这样的劫难,珠珠也不会死了……”
月白默然,他也不知道,那样结局是否会不同。目光落在妃夜掉落的黑色一团上。
“这是什么?”
第三秋看过去,大惊失色,见月白就要碰到它,大叫:“别碰它,那是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