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出发,清晨的天色尚未醒来,小镇的人们依旧在沉睡。他起身向大妈告别,踏上路途。天气很凉,路面有薄薄的一层霜。有很大的风,他被冻得发抖,依然向前走去。两旁是高山白云,远处的雪山被白云笼罩,神秘莫测,仿佛一处不被他人窥探的秘密。
太阳渐渐猛烈起来,没有任何能够遮挡阳光的地方。尽情让阳光直射在自己身上,满脸通红,脸上火辣辣地,像是要揭去一层皮一般。大量羊群在两旁的草场吃草,有游牧人悠闲地挥舞着鞭子。有时羊群横穿马路,连汽车都要停下来给它们让路。藏民的脸上永远都有着高原晒伤的红斑,但笑容却又无比纯净,心无城府。
大概正午时分,抵达青海湖。之前因为它的久不出现而有所慌乱,步履匆忙,急欲看到它的面目。如今看到远处那一抹蓝色,又开始从容下来。知道它就在那里,自己所迈出的每一步都在向它靠拢。就那样走走停停,终于来到它面前。一望无际的蓝,与远处的天色混在一起。浪花翻滚,他坐在一边,看着碧蓝的湖面,独自发呆。恍惚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不知道自己在做着什么。
只是觉得无限疲惫,只想在此小睡片刻。不去想接下来的路途与意义,不去想太多的过往琐事。
他说,人生短暂,很多事瞬息万变,也有太多情感浮浮沉沉。人因为有过多欲望而被其牵扯,无法以单纯的面目生活。但这一切,比起自然的雄伟宽厚,又算得了什么?一切皆是虚妄,没有永恒,没有亘古不变,有的只是当下。只有在当下的这一刻,才能感受到真切的存在感,才能感受到自己依然活在这个世间。
如此静坐片刻,起身再度出发。
他说,在路上,不断的自我否定与肯定,不断的质疑与相信,让我明白自己的挣扎。我需要活下去,需要让自己走在路上,只有这样我才能说服自己,让自己去尝试忘记生活中的那些不如意。旅行中所碰到的好心人,是生活给我的例证,是我用以说服自己的理由。
我想我是努力生活的人,因此比别人多更多的考验与磨难。当有朝一日,我能以宽厚温和的心态来面对这一切,才说服我已彻底放下。
出发前,有人曾经这样问,你去西藏的目的是什么?
找回自己。忘记一切不快的过往,轻装上阵。
去西藏能让你获得解脱吗?你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吗?
我不知道,也不去想。但我需要走在路上,这些年的停止不前,已经让我忘记了行走的意义,让我麻木僵硬。或许西藏之行不能带给我任何改观与意义,但我也愿意去尝试。人这一生,有很多事你并不能准确说出做它的意图与意义,但就是知道,自己必须那样去做。人需要这样盲目随性的时刻,需要用心去感悟这个世间的一切,一草一木……而不是为一个虚无的结果虚耗人生。
在路上,放下在灯红酒绿声色人间的种种规矩与原则,得以审视自己的内心。这里没有欺骗,没有背叛,没有尔虞我诈,没有逢场作戏,没有表里不一……只有自我。疲惫辛苦,四肢酸痛,这些才是真实的存在感。你会忘掉在世间的种种,会忽略掉自己一切的蓬勃野心,你只会想着怎样在即将天黑的时刻找寻到一处安身之所。能够有热水泡脚已经是一种奢望。
有太多的人,穿着买的来名牌衣服,背着昂贵的登山包,脚上穿的是几千块乃至上万元的旅行鞋。然后坐在租来的汽车里,伴着喧嚣与吵闹,跟随人流前往一个又一个人造景点。在那里停留,拍有标志性建筑的照片。然后留下一大堆垃圾,继续上车。这就是他们所认同的旅行,所认为的对自我的一种放纵。
但实际上呢?行走在路上,所需要的仅仅只是一个背包,装有简单的行李,一双便宜耐用的鞋子。便再无其他。就那样,一步一步,用脚来丈量脚下的土地。走至一个地方,观看那里的人文景观,生活习性。然后继续上路。一个人走,一个人停留。旅途中陪伴自己的,也唯有自己的内心。你会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听见自己清晰的脚步声……只有这一切,才表明你依然存在于这个世间,依然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