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预感非常准确,或者说他只是看清许诺的为人。陈怡后来再次发现许诺的背叛,在她生完孩子住院期间,打电话给她曾经的朋友,与她在外开房。他誓言的保质期是如此短暂,短暂地让人无法接受。而彼时陈怡不想让他过于劳累,早早让他回部队休息。他离开医院,转身就打电话给另一个女人。
这就是所谓真实的人性。良知与羞耻心俱无的年代,我们唯有令自己心坚如铁,才能不被别人所创伤。只是有几人能做到如此。
许诺,你何以如此冷漠无情,何以如此玩弄他人于股掌之中。你不在意他人感受,只图自己痛快。如此自私鄙陋。
他曾经跟许诺有过一次谈话,在这件事发生不久。他必须跟他谈一谈,质问他做这些事的初衷,不能让陈怡去凭空接受这一切。
你对任何人不付出感情,你只爱你自己。你只是做到你自认的完美,忽略他人的感受。在你眼中,别人终究只是你生命中的过客,你不会付出感情与生命。
许诺用一种无辜地让他无法接受的语气说,你这么说会有些伤人。我为人怎样你应该知道,只是你现在还年幼,不能理解成人世界的规则。人有七情六欲,有时候甚至无法自控。
他觉得他全身都在发抖,并有种羞耻感。我说的话伤人,亦没有你做事伤人。你在跟她混在一起时,可曾想起陈怡的感受,可曾想起过我?可笑我自认为你之前撮合我跟余婧是为了我好,原来事实并非如此,你只是为了你自己,只是打着帮助我的幌子为自己做好铺垫,只为满足自己丑恶的欲望。
许诺开始诡辩。我跟她在一起时已经认定你们不可能,所以才会如此。我承认这步棋走得很糟,承认自己做的有失妥当,但这一切与你无关。景初,你不该如此苛责于我。
你把自己的错误,仅仅归结于一次错误的选择。你反省的不是自己犯下的错,而是自己的罪行被轻易发现。你不会想着如何为这一切有所弥补,只是想着该怎样让自己的手段更为高明,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不落人话柄。你之前如此撮合我们,现在又说这一切与我无关。因为你根本不会在意我的感受,不会尊重我。我在你心里没有任何份量,甚至不能算是一个人的存在。可笑我还一直因你的恩赐而心怀感恩。
我只是犯了一次大多数人都会犯的错,但并不能因为一次失误而抹杀掉我曾经所做的全部。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有所了解,我对你怎样你也应该清楚。我说这一切与你无关,只是不想把你牵扯进来。我会为自己的错误有所承担,无论是否跟陈怡离婚。但这一切都与你没有关系。
他被他所说的话气得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只想离开这里,离开这个面目可憎的人。你不拿我当一个有思想的人看,不在意我的感受,这一切都没有关系。只是希望你能善待陈怡,她对你付出的已然够多。如果你不打算离婚,就请你收敛自己,珍视这段婚姻。如若不然,也请你放她一条生路。
他结束跟他的谈话,独自一夜未眠。第二天一早,便踏上回家的火车。这个地方已经让他再无留恋之心,他无法接受许诺所说的一切。
他说,我在意的,并非是那些已经发生的丑恶事实,而是明明自己做错却依然高昂着不肯低下的头。许诺,你不会想到我有多敬重你。并一直在你面前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生活着,生怕一不小心惹你不高兴。即使你强迫我参加你同战友之间聚会,我万般不情愿,但念及你是为我好,我依然强颜欢笑背弃自我与他人逢场作戏。也许这一切你并不以为然,但我已经是放弃自尊般地去迎合你。只是你终究不会将这一切放在心上。
你说这一切与我无关,将我置之度外,只是说明你对我的蔑视。而那些你曾经在我最潦倒时对我伸出的援手,亦不再让人感恩。你如此狠毒自私,轻易中伤他人而犹不自知。我再不会为你而委屈自己,不会刻意讨你欢心。你用这件事彻底划清我们之间的界限,我从此对你再无亏欠。
也许某种程度,我该感谢这一切的发生。正是因为这些事,而让我不再认为自己亏欠你而自觉低人一等。我从此便可坦然与你相对,不再唯唯诺诺,曲意迎合。因为你已经失去了让我对你心生敬畏的资格,因为你不配。
第二天一早,他坐车回家。许诺如同往日那般送他去往车站,一路无言。他已经不想再跟许诺有任何交流,许诺的人生观并不被他所接受。他无法做到如他那般自私淡然,为自己的欲望寻找各种丑恶借口。
临上车前,他对许诺说,姐夫,我只希望你能对陈怡好,把她当作亲人对待。她生活地太过不易,不该再经受那么多。他几乎是在放下尊严去乞求他,因为明白陈怡所经受的一切是何等的耻辱。他感觉到有羞耻的眼泪即将涌出,只能转换话题。也许我会试图再次塑造你在我心中的形象,但这对我来说太过艰难。我现在感觉很累,需要时间让自己冷静下来。
然后他与之告别,快步踏上火车。看着站台上尚未离开的这个男人,只觉得无限陌生。如此衣着光鲜,大方得体,令人倍增好感。但谁又能想象得到,这样一幅美好的皮囊下面,究竟隐藏着怎样罪恶肮脏的灵魂。我们每个人俱是如此,用美好来掩盖自己的丑恶,总是把自己真善美的假象留于他人,从来不会流露出真实的自我。
突然之间是如此厌恶这个肮脏的世间。人们被欲望鞭策着前进,却还要掩耳盗铃地为自己找寻各种冠冕堂皇的借口,营造出美好的假象。世人何其可笑可怜,终是无法看透这一点。举世浑浊而我独清,世人皆醉而我独醒。只是这种独醒,必然要经受过多的黑暗不齿。
眼睛看到的并非真善美,而是一切肮脏丑恶的真相。既是如此,索性闭上眼睛,拒绝探查这个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