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不到活下去的希望所在,强烈抑郁。在陈怡怀孕陪伴她的日子,是他最为灰暗的日子。因为他得不到关注与谅解,陈怡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强行改变他。她对他的抑郁没有怜悯,只有一种无尽的厌恶。
陈怡一直在用一直谩骂和贱踏的刻薄方式,妄图使这个少年再度站立起来,却只是一再在他布满伤痕的心脏上撕盐。她不会明白这个少年,因旧日经历对这个世间的失望,并因无法克制自己而一再沉沦下去。似乎他的一切作为,只是对自我的肆意放逐。
她说,景初,我明白抑郁的痛苦,每个人都会有陷入精神囚笼的时候。但你生活如此安逸,不用为其他琐事担心,有的人甚至连这些都得不到,不也好好活着。你有什么资格抑郁?我曾经上班的花店,老板有过很多经历,被至亲之人背叛,最后严重抑郁,住院治疗。他们才活得不易,但你呢?你用得着为这些担忧吗?
他没法跟她有何说明。他知道内心的执障所在,灰暗情绪已经不由自己控制。整个人神情呆滞,萎靡不振,感觉自己像是行进在宇宙中另一个时空,没有光线,没有声音……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不知道前方是什么,不知道来路是什么,亦不知道自己迈出的脚步是后退还是前进。想哭诉,却没人倾听。想大声呐喊,却发不出声音。没有人听见那内心深处撕心裂肺般的哭喊。只能那样行走着,直到被无尽吞没。
他知道这样的生活是不对的,但没有办法让自己解脱。她的冷嘲热讽像是一阵黑暗雾气,把他从仅有的光亮中淹没。
他说,我恨她,如此的恨。在她眼里我所做一切都不会被重视,仿佛我如今所做只是一种做秀,只是一种表演。他不会明白我内心的苦难,那如同海水一般翻滚的绝望。她只是一再地用自己的片面言论,将我鞭得体无完肤。
在她看来,我没有任何资本,一无所有,注定不会被尊重认可。就连精神抑郁的资格都没有。她对我没有怜悯,因为她的内心已经病态般的扭曲。
母亲知道他的困苦与不易,打来电话只是在电话中痛哭,一言不发。她知道这个孩子病了,需要别人的帮助。母亲那时赶到咸阳,带他去医院看病。
陈怡始终对此心怀不满,因为自己当初被那般忽视,而如今他却因为精神上和自我困顿,就让父母如此着急不安。她不止一次地在他面前诉说父母的种种,诉说自己的灾难。仿佛只有她自己有不幸的资格,他人的一切都只是自我臆想。
他被确诊强烈抑郁症,有严重自杀倾向。医生强烈建议通过心理治疗来让他走出精神困境,却并不被陈怡看重。她站在医院里,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用充满不屑与厌恶的语气质问他:心理医生不会有任何帮助,而且价格昂贵,你是否真的想好要让家人再陷入困境。如果你真打算这样做,我便带你去看心理医生。
他看着她,没有说一句话,甚至连眼泪都没有。只是转过身,义无反顾地走掉。哀莫大于心死,只感觉心灰意懒,不愿意在世间苟活。
他说,陈怡,为何你始终如此待我?就因为你童年时代的不公平待遇,我对父母一直心怀恨意,不肯原谅他们。而你呢?在一再地宣称对我的重视的时候,你可曾真正关心我万一。你跟许诺吵架,哭得死去活来,我同样心生绝望。为无力改变你的生活而一直憎恨自己,只是你始终不在意这些。你可知道当你在我面前肆意痛哭的时刻,我有多艳羡你。无论你的生活是何等艰难,最起码都有个人愿意站在你身边,听你诉说,借一个短暂的肩膀让你依靠。
但是我的一切,总是被你轻易忽略。有时灰暗情绪涌来,无法自控,只想一个人呆在房间静静。你却总是以此而埋怨我,埋怨我的任性自私,埋怨我总是摆出一幅忧愁的表情。可你是否想过,当我在那种时刻,内心翻滚的绝望已经快要把我淹没,透不过气的窒息感。
母亲在医院开了抗抑郁的药给他,希望他能好转。她是落后且对这一切略显无知的人,只能听从陈怡独断的意见。陈怡始终认定他所做一切,都只是为自己的懒散找借口,不以为然。深信只要用自己的方式把他带出来,就可以让他摆脱这一切。
只有在夜间,才能流露出一身疲倦。浑身无力,坐在窗前抽支烟。然后面无表情地流泪。不想活下去,丢失了意义,不知道生活的意义所在。只感觉被一种无尽的黑暗包围,透不过气。也许只有死亡才能带来最终解脱。
他随手携带一把刀,只想自我终结。却因过多牵绊而一再克制。
神情呆滞,无法跟人正常交流。一旦被强迫与人接触,就会心慌不安,只想逃离。感觉生无可恋,心如死灰。时常会有幻听,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身边空无一人。严重失眠,彻底无法入睡,偶尔入睡,也总是被恶梦惊醒。害怕面对任何人,只想一个人呆着。被陈怡强迫着外出,过马路时总想冲着飞驶的汽车冲过去。站在高楼上,就会产生想要跳下去的念头。
如此无能无力,被黑暗层层包围。
他说,我知道之是一种病态,只是无能为力,也不被他人注重。我也不想陷入这样的困境,我也想好好生活,为大家带来欢乐。但是内心深处,总觉得一切没了意义。不想活着。这想法如此迅猛,打磨掉人的最后一丝求生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