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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以卵击石(1)

看着浊浪滚滚的江面,年观义心中久久无法平静下来。他早就听说过有关于紫莲教主的事。但刚刚却是他第一次与紫莲教主交手。第一次这么清楚地了解了紫莲教主的功夫,第一次见识了一个人的功夫居然可以到此境界,是如此的可畏可怖。他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紫莲教主的对手。然而,身为中原九州武林之领袖,日后他免不了要与紫莲教主交手。他们两之间的胜负,关系着中原武林与圣星教的存亡。事已至此,他已没有退路。无论对手怎样强大,无论前路如何艰难,他都要带领大伙走下去。

自反而缩,虽万千人吾往矣。

然而这一次,他是彻底的了解到了什么叫做绝望。

那短暂的交手已经过去了不少时间,可是那份紧张凶险危急的感觉依然还在他的心中。交手的情形依旧历历在目。若不是尤怜儿那一剑,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

他看了看那孤立船头的碧色俏影,心里既是欣慰,又是不可思议。如此这般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剑术之上居然能有如此惊人的修为,可以一剑迫退那不可一世的紫莲教主。

“盟主,你在想些什么?”一个温厚的声音自背后传了过来。

年观义回头看去,只见来人不过四十出头,一袭长衫,神色从容淡定。白玉般英俊的脸上长须随风飞舞,潇洒自在,却是问剑园的掌门蒙易轻。

年观义转身看着他,双手抱拳,道:“蒙掌门。何事?”本来他对九州十派的人没什么好感。不过这几日相处下来,他倒是对这个蒙易轻另眼相待。当日卧虎门有难,得到消息之后,九州十派并没有全部前来支援。但还是来了这么多。而问剑园蒙易轻是来得最早的。仅此一点,就不由得年观义对他刮目相看。二来,蒙易轻为人深明大义,举止有礼,知道以大局为重。就在准备离开的时候,其他门派都有些迫不及待,唯有蒙易轻问剑园不急不躁,与年观义等人留在一块等候徐让。现在的这一艘船上,除了兄弟帮与五岳盟的部分人马之外,剩下的就是问剑园的群雄了。在年观义的心中,问剑园的掌门蒙易轻已经是自己人了。是真正志同道合的好男儿了。

蒙易轻道:“轩辕帮主与万盟主以及韩门韩之过都在船舱里等候盟主前去商议。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年观义道:“好吧。”说完便与蒙易轻一起前往船舱中。又命令船上掌舵的人开始加速行驶船只,以更快与其他各派豪杰汇合。两人走了几步,蒙易轻问道:“盟主,刚刚那一剑迫退紫莲教主的碧衣姑娘不知是谁?”年观义道:“那是韩门前任掌门,已故的韩之越兄弟的弟子,韩门现任掌门韩啸风的师妹尤怜儿。”蒙易轻赞道:“哦,原来是韩门弟子。当日与徐让一起杀得六合杀将大败而归的就是她了。”年观义点了点头,他知道蒙易轻乃是剑术名家,连他都出言赞赏,可见尤怜儿的剑术委实非同小可。两人说话间已经来到了船舱里面。

万青山轩辕任远与韩之过都在里面等着他。

万青山道:“盟主,情势危急,远远超过了你我的想象。仅仅这次荆州之行,咱们便损失惨重。圣星教的实力不容小觑。现在他们就紧紧跟在咱们屁股后边,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年观义道:“这一点,我早就已经想过了。咱们在荆州的时候,我就知道,仅凭咱们现在的实力,是远远不够对付圣星教的。今日大家也都见识到了紫莲教主的厉害了,就不用我再多说了。咱们现在走的是长江水道,这里所有的船只全都归卧虎门管理,咱们已经上了船,摆脱了圣星教。眼下就不用再担心了。当务之急,咱们是要与前面的各派豪杰汇合。汇合之后,咱们就沿着汉口北上。”

轩辕任远问道:“那北上之后呢?”

年观义道:“北上之后,咱们就派出一批人马,负责联络所有中原武林的力量。联络他们,让他们一起前往关外龙沙镇一带。那里是圣星教入关的必经之地。咱们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把他们尽数歼灭在关外。一旦圣星教的人马进入中原,那后果可就是不堪设想了。重任在身,各位必须全力以赴,捍卫我中原武林,死而无憾。”

韩之过道:“不错,习武之人就应如此。方能对得起咱们这一身本领,七尺男儿之躯。”

蒙易轻道:“只是,各门各派,距离不同,只怕不能够同时到达关外。若是不能同时到达,就凭咱们现在这么多人,又怎敌得过圣星教倾巢而出?”

年观义道:“不错。可是,要等各门各派的都到齐了,圣星教只怕早就已经杀入中原了。是以咱们此次前往关外,只怕是有死无生的局面。各位可愿随我一同前往?”

蒙易轻道:“盟主说哪里话来。咱们同为中原武林一份子,自然是同生共死的兄弟。赴汤蹈火,蒙易轻誓死追随盟主。”

轩辕任远笑道:“我是兄弟帮的帮主,又怎么能置兄弟于不顾呢?我兄弟帮千千万万的兄弟誓死追随盟主。”

万青山道:“五岳盟誓死追随盟主。”

韩之过道:“韩门义不容辞。”

年观义哈哈大笑,道:“圣星教妖魔无数,可我堂堂中原武林,岂无降妖伏魔的男子汉?”说完仰天长笑,豪气干云。他笑声虽然豪迈爽朗,心中却不无感慨。倘若中原武林每个人都是如这眼前的人一般想法与胸怀,中原武林又岂是今日的局面?区区圣星教又何足道哉?

轩辕任远道:“我兄弟帮在各地都有分舵,到了岸上,我传令下去,盟主的命令三日之内,应该可以传遍武林各派。”

年观义道:“我怕还是来不及。所以,我们到了岸上之后,就应该即刻启程前往关外。不论其他门派是否到齐。兵贵神速。圣星教这次没有追到我们。一定会抓紧时间前往关外汇合全教人马,杀向中原。咱们绝不能在紫莲教主等人后面赶到关外。”

众人一起看着年观义,他的表情与与语气都是无比平淡,然而他的眼神却是无比坚毅。虽百死其尤未悔。轩辕任远紧了紧拳头,心中也已打定主意。这里商议的几人,片刻间都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都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

一番商议完毕之后,众人也都散去,回到船上各自的房间休息。此次连夜赶路,为了摆脱圣星教,可说是身心俱疲。不一会儿,这里就只剩下了年观义韩之过。年观义道:“这里面有些闷,咱们去外面看看。”

韩之过道:“也好。咱们就出去看看情况。”

两人一起来到甲板上面,看着江面。年观义道:“不知道啸风和徐让现在怎么样了。”

韩之过道:“是啊。他们两个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实在是叫人牵挂。”

两人此刻又怎么会想到,徐让已经天人永隔了。

听了赵江月的话,韩啸风这才记起自己的伤,道:“我的伤,我想应该不妨事了。”松云老道道:“倘若你的伤都不妨事,只怕这天底下就没有死人了。”韩啸风道:“圣星教与中原武林的恩恩怨怨,都是因我韩门而起。就算撇开这些不说,事情已经到了这份上,都火烧眉毛了。咱们可得抓紧时间,不能错过时机。事关中原武林与韩门的安危,我顾不了许多。”

松云老道道:“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我曾经是也是韩门的掌门。可是,你要知道,如果你不顾你的伤,就这么冒冒失失的前往,只怕半路上就丢了性命。那你可就什么都做不了了。相反,只要你活着,事情不管到什么时候都可以挽救。退一万步讲,就算你现在没有伤,咱们即刻出发,也不能赶上年观义他们。”

韩啸风喃喃道:“那可该怎么办才好?”

松云老道道:“别的事你现下什么都不要管了,只管你自己的伤就行了。”

韩啸风眼珠一转,问道:“师父,我的伤最快多久能好?”

松云老道还没意识到他已经有了打算,随口道:“少则半月,多则半年。欲速则不达,你要不要着急。仅凭你一人之力,也是无法阻止圣星教的。”

韩啸风道:“不错,的确是这样。凭我一人之力,根本无法对付圣星教。可是,这世上不止可以比力,也可以比智。”

赵江月看着他,脸上不无担忧,问道:“怎么,你又有主意了?可是我总觉得不妙。毕竟你现在受了伤,行动不便。不比往常。”

韩啸风道:“江月,你放心,我现在死不了。我也不会去送死。我只是想做些什么。师父,事情紧急,我们不能有过多的耽搁了。我的伤要想一下子就彻底痊愈我知道不大可能,可是我只要恢复到受伤之前的七七八八,可以赶路就行了。”

松云老道道:“你现在已经用过药了。如果我现在就给你运功疗伤,需要耗时一天一夜。之后你的伤就能好一半。剩下的一半,就靠你自己了。我给你疗完伤之后,十日之内,你不能与人比拼内力,更不能再受内伤,否则,就是扁鹊转世,华佗再生也救不了你。”

韩啸风道:“一天一夜,然后咱们在休息一天,然后再出发。我在路上养伤调息,时间足够了。”

赵江月道:“年大哥他们顺江而下,咱们两天后再走,能追得上他们吗?”

韩啸风道:“这时间应该是绰绰有余了。年大哥虽然是顺江而下,可是到了汉口北上,可就是逆流而上。再说,咱们不一定要跟在他们后面。咱们还可以走捷径。”

赵江月道:“如果我们不和年大哥他们会合,仅仅凭我们,又怎么能够对付圣星教呢?”

韩啸风道:“就算是我们跟年大哥他们一起会和了,也未必能够对付得了圣星教。这次荆州之战,中原武林只不过来了几个门派,只有一部分人来了。而且就这么点人还损失惨重。就剩下的这些人,直接去关外阻拦圣星教,我想也起不了多大作用。”

听他这么说话,赵江月知道他的确是有已经有了主意。

松云老道道:“那你的意思是?”

韩啸风道:“圣星教那边既没有追上年大哥他们,又没能杀了我。紫莲教主一定是气得不行。她一定不会轻易放过我。一定会到处找我。不过,师父给我找的地方一定是十分安全的。她轻易找我不到,一定会率领圣星教那一班手下去关外,与另外的圣星教大队人马会和,然后一起入关。咱们必须在年大哥以及紫莲教主之前到达关外。圣星教虽然有不少教众对中原武林颇为了解。可是,他们绝对不知道有关于中原的地理。我知道有一条路通往关外,这一条路是高大哥告诉我。现在这世上除了我之外,再也没有别人知道了。”念及高云谭,心中不禁难过。赵江月知晓他的心思,伸出手去,握住了他的手。

松云老道问道:“抢在双方之前到达,那之后咱们又该怎么做呢?”

韩啸风道:“我们到了关外,一路走来我的伤也应该好的差不多了。到时候咱们就可以打探到圣星教其余人马的下落以及相关的消息。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了解了具体的情况之后,咱们再想出一个对策。再把一切通知年大哥他们。最好能拖延一下圣星教入关的时间。不过,这终究不大可能。咱们应该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圣星教入了关该怎么办?那咱们就应该再选一个阻击的地方。这个地方必须是圣星教由西而来的必经之处。”

松云老道道:“事已至此,咱们也只能如此了。最好是能聚集所有的中原武林门派,与圣星教决一死战,免得日后有太多的麻烦。可这终究也是不太可能。咱们尽力而为,之后的事情会如何发展,只有听天由命了。”

韩啸风道:“在此之前,我想去一个地方。”

松云老道问道:“什么地方?”

韩啸风道:“火焰谷。师父你说过,火焰谷里祖师的埋骨之处,遗失了圣星教的西金魔星诀。还有咱们韩门的武学以及一件可以对付圣星教的不世神兵。所以,我想抢在他们前面去看一下。”

松云老道道:“可惜年代久远。这一切都是上一代流传下来的。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韩啸风道:“是真是假,看了才知道。就算这是假的,没有咱们的韩门武学与那不世神兵,那也就没有西金魔星诀。咱们就是顺道去缅怀一下祖师。我虽为韩门掌门,可十多年中,从来没有尽过韩门弟子守墓之责。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咱们对付圣星教的把握可就更大了。”

松云老道道:“所以,不管怎样,这一切一切都要赶在所有人前面。”

韩啸风点了点头。

松云老道道:“事不宜迟,我现在就替你疗伤。咱先吃些东西东西,喝点水。在这疗伤的一天一夜之中,不能进食,不能饮水。咱们师徒两必须寸步不离。江月,这一天一夜,就要靠你为我们护法了。我们不能受到任何打扰,否则非死即伤。”

赵江月点了点头,道:“我不会让任何人出现在这里打扰你们的。”说完便去拿了些食物与清水,让松云老道与韩啸风吃喝。两人吃喝完毕,稍事休息之后,松云老道便开始給韩啸风疗伤了。

韩啸风盘腿坐下,全身内息尽数归于气海丹田,面东向西坐下。松云老道责面对着韩啸风盘腿坐下,面西向东。一东一西,一起一落,一始一终,如此往复循环,暗含天地生息之道。后来,两人便伸出双手,双手握拳,再伸出大拇指与小拇指,八指相对。这是韩门独一无二的疗伤方式。当日在火焰谷中,韩啸风如果用这方法给韩之越疗伤,只怕韩之越当时就痊愈了。只是当时他有意隐瞒自己的身份,故而没有用这方法。纵然是韩门中人为韩门中人疗伤,一般也都不会用这方法。一般都是在师徒之间,熟悉彼此的内息真气特点。这八指相对,相当于同时连通了彼此体内的四条不同经脉。一旦内息走入固定的轨迹,则事半功倍。本来韩啸风受了如此重伤,虽是师徒,松云老道也不敢轻易用这法子。但是此刻乃是非常之时,抢的就是时机,也只有用这个法子尽力一试了。

赵江月见两人神色无比郑重,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她心中挂念着韩啸风的伤势,紧张处比之正在以内力疗伤的韩啸风与松云老道有过之而无不及。她收拾了一下盛食物与清水的器皿,然后小心翼翼离开了房间。唯恐一不小心发出了什么动静,惊扰到了两人。到时候,韩啸风的性命可就悬了。她打起十二分精神,留意着四处的所有动静。她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听不到什么动静。生怕自己的动静影响到了屋里疗伤的两个人人。又生怕自己的动静引来了追杀他们的敌人。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可是心念爱郎,一颗芳心又如何能够安静得下来?只能凝望着天空,看着天空不时掠过的白云。蓝蓝的天空十分干净,这时候已经透出若有若无的凉意。原来,已经到了深秋了。

想想这么多年来,自己一个人对着空响的琴弦度过的秋天,赵江月的心里忽然觉得说不出的满足。那些日子,她真的是了无生趣。她的脸上从来没有过笑容。她从来没有真正的觉得开心过。尽管她在关外败尽群雄,尽管她在圣星教受人尊崇,高高在上。可她却觉得是那么的无助。每次看着天空的时候,她都会问自己,他此刻是否也想自己一样,正看着天空,正无奈着。支撑她的一切的只有对他的思念。思念,会吞噬一个人的灵魂。让人最终变得麻木,就好像行尸走肉一样。可是,她终究还是复活了。她的灵魂毕竟还是回来了。

她最终还是跟他在一起了,他们最终还是重逢了。

在一起的日子,是那么的美好,是那么的开心,可也是那么的短暂。两人在一起没待到几天,她就又被紫莲教主给抓回去了。可是,他又那么快把她给找回去了。跟他在一起,无论是冒险,还是面对千夫所指,什么都无所谓。什么事情发生了都还是那么开心。可是,这一次,他受了伤,差点死了。她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活下来。她什么都不知道了。在这个世界上,最令人害怕的永远是未知的。

就在这样未知的恐惧之中苦苦等待着,这一天一夜终于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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