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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追求奢华(2)

巴尔扎克准备向卡罗一家告辞。在受他们款待期间,他在一夜之间写了《石榴园》,并模仿拉伯雷文写了《滑稽故事集》以自娱。这种用古法语写成的、充满生活色彩的仿制品,很使他开心。他还做了一项语文学家的工作,玩弄一些古字和安排了一些古老陈旧的词组。其结果是很可笑,很刺激人,并且让人啼笑皆非。巴尔扎克在费劲地编造另一个时代的荒唐故事时,他也为甜中带苦的法兰西式的乐趣做出贡献。他嘲弄浪漫主义已经破灭的幻想。他证明他既懂得逗大家开心,又是思想家。

德拉努瓦夫人的接济及时送达,这就使得他可以改变一下环境。今后,拯救他的地方是艾克斯,那里,一位真正的侯爵夫人在等待他,安排了舒服的住宿。在离开昂古莱姆时,他发现缺乏现款,他的朋友帮他救急。

他的思想完全拜倒在德·卡斯特里侯爵夫人的石榴裙下。到艾克斯等待他的工作单子很长:《战役》要写,《路易·朗贝尔》要看一遍,还有答应给《巴黎杂志》的一些小说和文章。根据他与出版部主任阿梅代·皮绍签订的合同,他得每月交给他们40印刷页,合500法郎。沉重的任务并不使这位习惯于订购作品的作家感到不安,相反,这激励了他。在他仓促的人生中,爱情和文学总是陪伴着他。

他于8月21日或22日动身,在利摩日稍作停留,他认真地游览了城市,又搭上驿车,几个小时后到达克莱蒙。在多姆山省的梯也尔驿站,正当在登上豪华驿车牵缰绳时,马跳了起来失去平衡,他摔了下来。他被吊在长皮带上,整个身子掷到车的踏板上,一块铁砸到胫骨上。别人帮他包扎好,他躺到车子顶部的位子,整个旅程都受着折磨。但是,痛苦折磨不妨碍他观赏风景。在经历这场考验后,他到达了艾克斯这个贵族风水宝地和温柔乡。在路途上,伤口愈合了,但腿还有点肿。他跛着腿,人已精疲力竭,这副尊容就更可以向侯爵夫人要求关照了。他想,这么一来,这次意外事故可以在他的爱情战略中大展身手。

在艾克斯市,德·卡斯特里侯爵夫人为巴尔扎克租的房子虽小,但明亮舒适,每天只要两个法郎。他从窗户里可以看到湖面以及猫牙山的山谷。他每天早晨5点起床,早上,他从联谊会要来早餐,有一个鸡蛋和一杯牛奶。6点,他到侯爵夫人处用餐,和她待到11点。除了她以外,他什么人也不见。他用洗浴疗法治腿,伤口已经不化脓了。不久,他已经能像跌伤以前一样行动了。由于能正常地使用时间,他可以随意写作,节省开支,傍晚时和他爱慕的高贵的夫人愉快地聊天。根据预订计划,他加工《战役》,修改《被遗弃的女人》,精心修饰《路易·朗贝尔》。

但是,他对逗留期间的生活并不完全满意,与侯爵夫人的单独密谈简直就是受罪。他几乎有点怨恨聚尔玛·卡罗没有更坚持留他,让他放弃艾克斯之行。

巴尔扎克和德·卡斯特里侯爵夫人会面时的谈话,每次都是些故作文雅的神聊。她并未对巴尔扎克对她的爱慕有明确的回应。在这种捉迷藏似的游戏中,奥诺雷差一点失去理智。德·卡斯特里侯爵夫人为了对这个热烈的求爱者说明她的保留态度,她用隐晦的语言说,一见到孩子使她想起维克多·德·梅特涅这位深爱着她的人。她说,对过去的美好记忆,使她不能现在去想这想那。巴尔扎克对她的迷恋,她觉得有趣也觉得是个安慰,但她不想与他一同生活。人们可以赞美一个作家的作品,但可以不投到他的怀抱里。巴尔扎克外表平平,风度不雅,只是他的目光和讲话讨她喜欢。一旦他稍有表示亲密的动作,她就收缩回去了。然而,她在私下接受叫她名字,这是怪癖,大家都心照不宣。

对德·卡斯特里侯爵夫人获得这种精神权利后,巴尔扎克又重新燃起希望。正好,德·卡斯特里侯爵夫人建议巴尔扎克随她去瑞士和意大利。她的叔叔费茨·雅姆公爵和公爵夫人将陪伴着他们。巴尔扎克幻想着在旅行期间会与德·卡斯特侯爵夫人会更亲近。当然,这种旅游耗资甚巨。但是,巴尔扎克有《巴黎杂志》的月薪,还有《滑稽故事集》的稿酬。此外,在艾克斯圈子里,他和雅姆·罗特席尔德交上朋友,他将叮嘱在那不勒斯的兄弟予以关照。有这样的支持,他就不怕在国外一文不名。

在动身到意大利前,侯爵夫人邀他到查尔特勒修道院去游览,雄伟的群山和光秃秃寂静的修士小室使巴尔扎克感到震惊。由于职业的怪癖,他生活中没得到的,他可以把它写出来。不能把人的幻觉以另一副面孔和另一个名字表现出来,那算什么小说家?郊游回来,他写信告诉母亲:“我忙碌了三天三夜,写了一本八开本的书,书名是《乡村医生》。”确实,他对该书的草稿很满意,这就可以向出版商路易·马姆胜利地宣布此书的诞生。

他脑子里总有一种很警觉的念头,那就是写一本通俗易懂的、能挣大钱的书,但这并不排斥有从中产生杰作的雄心壮志。从畅销的作品中多增加收入也不必脸红。《路易·朗贝尔》是苦思冥想的曲折离奇的书,而今他要写纯情的诗篇《乡村医生》了。他现在不写参禅修行的神圣领域,而是写悲伤和孤独的男人的心理,他试图用教育一个山区县的平民百姓的办法,以安慰情场的失意并减轻痛苦。巴尔扎克对这本书抱很大希望,以至于后悔不该在完成此书前到意大利去。

他们离开艾克斯后,首先到日内瓦,住在皇冠旅社。巴尔扎克对德·卡斯特里侯爵夫人殷勤周到,希望在瑞士能比萨瓦省更有利于实现他的愿望。在这里与艾克斯一样,侯爵夫人虽笑容满面,但心中很警惕。可是,在科洛尼的山冈上的迪达蒂别墅,侯爵夫人由于回忆起拜伦的往事,暗地里飞吻了他,这使巴尔扎克恢复了一点信心。但不久,她又恢复常态,并以斩钉截铁的口吻向他表示,她永远不会属于他的。

意大利对巴尔扎克已没有什么诱惑力,因为侯爵夫人已拒绝他,他只好回法国。他希望能躲到布罗尼埃尔的德·贝尔尼夫人处,在那里找到友谊的宽慰和忘掉最近的羞辱。他是以文雅、有风度的姿态离开德·卡斯特里侯爵夫人的,并不断绝与她的书信联系。他甚至考虑在几个月后冠冕堂皇地回到罗马去找侯爵夫人。但是,他真正的怨恨是发泄在纸里,写了一篇《贝那西斯医生的忏悔》,准备插入《乡村医生》一书中。书中的主人公承认,他之所以要避开这个世界,那是因为铁石心肠的女人使他失望。

这段满怀怒火的抱怨没有写在《乡村医生》的文字里,德·卡斯特里侯爵夫人的故事比这更为深刻动人。巴尔扎克在想到这事时强抑怒火,他是在德·贝尔尼夫人身边。在此期间,由于自尊心深受伤害,尽管德·贝尔尼夫人想方设法安慰他,也引不起他重新工作的兴趣。《乡村医生》这本书远没有完成,当路易·马姆到纳穆尔去要这部书稿时,他承认只是开了个头。但是出版商对他是有信心的,他说将快马加鞭地完成此书。

巴尔扎克的母亲在巴黎被儿子惹烦了,要求把她这个管家职务给撤了。聚尔玛的朋友,贝里地区年轻的画家奥古斯特·博尔热建议让她住到卡西尼街,在巴尔扎克不在时帮助照顾作家的家务。他的母亲生怕哪一天会身无分文,他答应每月给她150法郎以逐渐消灭高达3.6万法郎的债务。

巴尔扎克对爱情的认识充满了怪诞思维,自从德·卡斯特里侯爵夫人对他采取回避态度后,他一度不再相信世界上能有吸引他的女人。像德·贝尔尼夫人和聚尔玛·卡罗这类品德很好的女子不是理想的人,而像他目前认为理想的德·卡斯特里夫人不可能有那种伟大的感情。

可怜的德·贝尔尼夫人头上只有皱纹,目光呆滞,弯腰驼背,再有温柔也无济于事。

巴尔扎克心中理想的女人年轻漂亮,很风趣,社会地位很高,有贵族头衔,并且富有。聚尔玛·卡罗是老谋深算的顾问,她在给巴尔扎克的信中说,他这样的人应该娶一个懂得娱乐、忠诚专一、生活有经验的女子为妻。

这些明智的考虑并不妨碍巴尔扎克等着娶一位爱他的,有才华、有风度、智慧、谦逊以及有财产的完美妻子。信差给他送来了很多崇拜他的女读者的来信,这证明她们对他的艺术作品是很动情的。这里面不乏漂亮姑娘,当然也有丑女、老妇、精神失常者以及轻佻女郎。找个理想的妻子就像是大海捞针,这些陌生的来信者有些成为他小说中的出色的女主人公。假如某一位小说中的女主人公钟情于埋头写作的作家,那在现实的生活中可是件倒霉的事。在巴尔扎克看来,他不知道他心中的人儿在哪里,到处都是粉黛裙衩,但哪里也没有知音。

他再一次地为自己的长相感到遗憾。

巴尔扎克的善良是大家都承认的,因此在生活中容易陷入圈套。他的天真无邪,在叙述臆想的人物时是运用自如的,当对付有血有肉的真人时,他就缺乏洞察力。他拿起笔时,是无冕之王,放下笔就像是迷途的孩子。聚尔玛很清楚他的这个特点,她曾对他说:“应该承受住优势具有的后果。”这句话他是作为座右铭的。当然,有时候他也想放下天才的重负,在卷起铺盖到天国去以前什么也不写,过幸福的生活。但是,这不符合催着他写作的出版商的要求,他想,他还得完成与上帝订立的合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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