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月院前,一池碧绿的荷叶十分惹眼,粉白的荷花静静的迎着骄阳,显得愈发的骨气。洁白的石桥面上泛着晶莹的光点,却刹那间暗沉下去。风起云涌,俄而便是豆大的雨滴,咚咚的打在荷叶上,那声音甚是欢快。
西月睡得正酣,只觉得隐隐有股香味扑鼻而来,忽然这香味被一股冰冷的气息扰乱,同时耳里传来一阵急促的丝丝声,猛的睁开眼,却惊得一颤,大花蛇峰正在对她伸长着脖子龇牙嘶叫,那样子甚是恐怖。片刻,大花蛇转头朝屏风外梭去。西月回过神来,明白定是有事发生,即翻身下榻,跟着出去了。
风势劲猛,窗户却开着,正被吹得碰碰作响。雨点飘打进来,击落在窗前长桌上,此刻已湿了一大片。西月朝屋内扫了一眼,不见了青儿的踪影。大花蛇忽地腾过窗,跃入雨中。西月明想着定是青儿出事了,便跟着飞了出去。
峰却是停在雨中,仰着头看着空中,发出嘶嘶之声。那一刻,西月已经感受到空中的妖气,猝然抬首,却见两块巨大而乌黑的云正快速的靠拢。
乌黑的云层中聚集着淡青色的妖气,那味道不是青儿是谁?只是,令她分外诧异的是,那丫头竟然会操云弄雨!真的只有两百年的道行?
西月一脸喜色道:“没想到青儿这么好本事,晴了这几日,燥热异常,下点雨也是好的。”
只见两块云层越来越接近了,峰急得团团转,任雨点把他的伤口淋得鲜红。西月注意到峰的不安,仔细一瞧,青儿此时正化身为一条细长的青蛇,在云层间上下穿梭,口里吐着白色烟雾,使得云层越来越黑,落到地上的雨点儿也越来越大了。
不好!青儿离两云交接之处太近了!西月一脸的喜色骤然凝结。
峰急切的嘶吼,伤口上的药粉和血被雨水冲了个净,露出白白的肉来,可他那里顾得上这些,青儿已经危在旦夕!他救不了她了!他的眼睛被雨打得生疼,却见身旁一道红影拔地而起,箭一般射向云层,下一秒,天空被一道白光残忍的撕裂,轰隆隆之声几乎将他震碎。
那一刻,西月没有多想,便冲上云霄。在峰看来,她是不顾性命的救人,然而,她却没有那么伟大,她只是自信她的速度够快。而事实上,她的速度的确惊人,瞬间便飞至云下,将青儿的尾巴逮住。
她本想抓了青儿,然后跃然云层之上。只是这妖云密度甚大,她速度太快,一时收不住,撞上云层竟有如顶到石板上,速度瞬间就慢了。眼看着两块相互吸引的云就要相撞了,而她很可能被雷电击到重新投胎去。
虽然师傅叮嘱过不要施法,但此刻保命要紧。她拉住青儿,一边向下,一边挥舞着另一只手,在雨中划着符,使出一阵狂风,吹向两云之间。
然而,这阵狂风终于为她争取到半秒的时光,她急加速拽着青儿下坠。当青儿意识到自己危险时,已经吓得失了神,身体僵硬着,任西月拉拽。
顶着火石电光,两人总算在被雷劈中前着了地。
西月松了口气,心神松弛下来,看看峰和青儿欢喜的交缠,嘴角露出了微笑,只觉体内气流飞速的蹿动着,眼皮沉重,身体乏力,便沉沉的朝地上倒了下去。
······
西月醒来时,记得又做了那个梦,梦到那平如镜的碧湖,还有那舞动的白影,只是,她的梦仍旧模糊,隐隐中透着一丝恐罹。那只是梦罢了!她记得小时候经常梦被一只大白狗疯狂的追逐着,最后她必然会跌下山崖。就在死亡袭来的恐惧下坠中,她会醒来。然而,一直到长大,这样的情景也没发生过哪怕一次。
屋里是亮的,青儿趴着她的手腕睡着了。她那张小人脸有些浮肿,显然哭了很久。烛光摇曳,西月轻轻抽了手,掀开被子,盘膝而坐,感受着体内气息舒畅的流动,想来已经无碍了。
起身下榻,把青儿抱上了榻,正准备给她盖上暖暖的被子,却见她抬着胳膊轻轻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半睁开眼睛,忽地咧开小嘴哭了起来,眼睛水哗啦啦的流淌在浮肿的脸颊上。“月姐姐!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西月微笑着擦着她的脸颊:“傻青儿,乖!怎么哭了?看你脸都哭花了,被峰看见了会羞羞的!快别哭了!”她记得昏倒前峰和青儿都是安好的。
“青儿,不是说月姐姐醒了就不哭了么?”身后传来一个清朗的男声,西月回头,只见一位十四五岁的彩衣少年正立在身后,正满含温柔的望着青儿,转眼对西月点头微笑。
他是谁?怎么一副很熟络的样子?等等!这味道是。。。。。。西月诧异指着少年询问的看向青儿。
青儿立即破涕为笑,一骨碌从被子底下钻出来,跳下榻去,搂住少年的腿,脸颊贴到他的胸膛上:“月姐姐,你猜这是谁?”
少年抚上青儿的头,烛光下的脸虽稚气未脱,却有几分俊美。“青儿,月姐姐救了你,还不快说谢谢!”
西月的脸上写着诧异,她不过做了一个梦,峰便长成了美少年?不会吧!难道她这一梦做了几百年?
青儿却是很听峰的话,朝西月一拜,口中念道:“青儿多谢月姐姐救命之恩,他日月姐姐有难,青儿定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峰听闻此言,脸色一紧。西月拉了青儿的手,笑道:“乖青儿,你这么小,姐姐哪里舍得你赴汤蹈火。只告诉姐姐,姐姐睡了多久,你的峰哥哥何时都长得这么帅气了。”
只听青儿那稚嫩的声音欢快的道:“峰哥哥很好看吧?是个白胡子爷爷给我们吃了仙丹,我们以后可以不用变成蛇了。嘿嘿!月姐姐,那个白胡子爷爷好逗,在偷姐姐的酒喝,被我们逮了个正着了,就给我们仙丹吃了,叫我们不许说。”
“青儿!不许对医仙不敬!”峰正色一喝,接着对西月笑道:“是这样的。在你昏迷的时候,医仙来过,看见了我们,赏了两颗仙药给我们,让我们得以维持人形,方便照顾月姐姐。”
“哦!”原来是不良师傅搞的鬼!他两个这次岂不是因祸得福了?只是,这不良老头,有这么好的药怎么不送她两颗,回去给小猴子那帮小崽子吃也好啊!得!下次见着非问他要去。西月打定主意,再问道:“我睡了多久?”
“哦!月姐姐你睡了四、五天,跟白胡子爷爷说的差不多!”青儿掰起指头认真的数了一回。
还好!不是几百年那么长!转念却叫道:“啊!四五天!”她不过使了阵风,这只是中等强度的法术,就可以让她昏迷四五天那么久?难道异变期的她真的就这么脆弱?
“对了!白胡子爷爷说,月姐姐以后只能使用空之力量,青儿不太明白,月姐姐,是什么意思啊?”青儿提到白胡子爷爷,眼中透着兴奋。
西月抚了扶她的脸颊,脸色一舒,抿嘴笑道:“意思就是青儿以后要乖,不要一个人随便爬到云端玩雨,不然姐姐再也救不了你了。”
青儿闻言脑袋便垂了下去,小声道:“青儿知道了。青儿再不敢了。”
却听峰轻轻叹气之声,西月抬头,只见他俊美的脸上染着一层忧郁,“只怕此事青儿自己也做不了主!不瞒月姐姐,青儿闻不得麝香。每次闻到麝香,她的心性就会不受控制,继而力量暴增,做出些不能控制的事来。”
原来是这样,那日西月醒来确实闻到一股香味,难道那香味才是罪魁祸首?“原来是这样。只是我屋里怎么会有麝香?”
“这都怪青儿一时贪玩,那日见你关了正门,想着没人来打扰,便出了这屋去厅中寻吃的,看见桌上放着一堆礼品,便翻了起来。那礼品中有一块麝墨,待我发现时,她已经打开盒子闻着了那香。”峰解释着。
麝墨?西月曾听说古人喜欢那些风雅之事,在墨中加入香料,写出来的字,画出来的画,便有一股芳香之气,难道是这墨是加入麝香制成的?
此时青儿那小脸蛋羞愧得通红,乱翻礼物,虽然月姐姐定然不会怪罪,但总是不对的,差点因此丢了性命不说,还害得月昏迷了四五天,她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西月本想逗她说,知道了吧!随便翻人家东西,惹祸了吧!但话到嘴边,却改口笑道:“既然这样,那墨就丢了吧!不然青儿发起狂来,毁了我的院子,可得不偿失了。你说是不?青儿!”
“姐姐!青儿真的不敢了!只要包着放远些,青儿闻不到就不会发狂的。”青儿有些怯怯的抬头,看西月没有丝毫怪她的意思,才放宽了心。
西月点点头,窗外的天色已渐渐明了起来。昏睡了五日,衙里岂不堆积了许多公务了?得赶紧洗梳穿戴去处理了。
对镜一照,才发现自己穿的也不是昏迷时的那身大红官袍,西月惊道:“谁给我换的衣服?”
“月姐姐不必惊慌,那天你昏迷后,青儿上了一位姑娘的身,再叫人背你回来的,之后是她给你换的衣服,有人来看你时,青儿也没让人近了你的身,只有两个大夫给你把过脉,应该没看出什么来。至于那位姑娘,这会儿正在东屋的椅子上睡着呢!她应该记不得青儿上她身的事。”峰不慢不紧的解释道。
西月感激的看了眼青儿。到东屋看了眼,原来是秋菊。妖上身,很伤身,但也是没法子的事,待日后跟师傅要颗延年益寿的丹药给她算是补偿了。
亏人家的,总是要偿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