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李婶便在屋外嚷嚷了起来:“呵!这院子里还挺干净的咧,昨晚下那么大的久的雨,外面路上满是泥,都脏兮兮的,瞧这院里,跟洗过一样!呵!这池子水还这样清亮亮的咧!”
今天早上她起得略早,昨夜下了一夜的雨,她没睡安稳,早上也睡不着,便早早的起来了,四下了走了一圈。想起昨日大人刚到,便寻思着该去院里问问,看缺不缺什么东西,她也好叫人去买。
西月闻声下榻,走到北窗前推开菱花木窗,看见李婶正拄着跟棍子,站在荷花池上的桥中,对着前面的池子指指点点的。院里铺子的大理石,经过一夜的雨洗,上面还残留着些水痕,变得晶莹洁白。荷池盈满了一池碧水,水面上浮着圆盘似的绿绿的荷叶,层层叠叠,一朵朵白中带粉的莲花肆意的绽放着,煞是好看。叶中躺着水晶般的珠子,微风一抚,莲动珠舞,自是别有一番情趣。
此时天色尚早,经过一场夜雨,空气十分清凉,风中传来一阵阵香甜的气息。西月深深的呼吸了一口,觉得神清气爽。
李婶站在桥上,透过西屋的窗户,看到屋里的人影,估摸着是大人起床了。却突然想起什么,使劲一拍胸脯,暗骂自己老糊涂了,急急提起拐杖朝衙门后院小跑而去。过了片刻,又领着两个丫头朝净月院跑来,一边念道:“快点!大人起来了,赶紧去烧水伺候大人梳洗!”
西月见李婶去而复还,后面还跟着两个女子,还道是有什么急事,便出了西屋,开了正门。此时李婶刚过了桥,吩咐两个丫头去烧水,老远朝西月笑道:“大人!起来啦!,昨儿个刚到,又办了案子,怎么不多睡会儿,大人虽年轻,也可得保养身体才是啊!”
西月走了出来,两个女子见她来,便上前对她行礼。李婶一边喘着气,一边对两个女子说道:“春兰,秋菊,赶紧去灶下烧水,伺候大人梳洗。”春兰秋菊应了一声,便冲冲离去了。
西月一听,原来是这事,便没有说什么,只见李婶一头白发,手里拄着拐杖,朝她走来。地面光滑,雨水未干,李婶一个趔趄,向后一仰,就要摔倒在地。西月眼疾手快,上前拉了她一把。
李婶脚下一滑,身子一倒,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心想这一摔下去,这把老骨头都得散架了,还没叫出声来,却感觉到自己稳稳的站在地上,眼前多了一张年轻漂亮的脸,正对着她笑,面上有些窘迫,但心里却不由得一暖,嘴里连忙千恩万谢起来。
西月柔和的道:“地面的雨水还没干,您老人家也小心些!”
李婶一怔,眼前年轻的大人对她这个仆妇竟然如此的关切,像极了她的孙儿媳妇。她心里一喜,看来新大人应该挺好说话的,那自己的差使应该保得下来吧!
她心里乐呵呵的,见西月要将她扶进屋里,却坚决不肯,嘴里笑道:“我自己可以走!只是大人可别嫌弃我老了,服侍得不周到就好!”
西月本没有想到这里,经她这一说,她再仔细的打量了旁边的李婶:头发几乎全白了,整齐在脑后的梳成一个髻,上面插着根簪子,衣服是普通的面料,手上筋骨突出,背有些佝偻,双手握着根拐杖。
李婶见西月打量着自己,心里有点慌,她还不能回家养老啊,自己那两个儿子,都没什么本事,一大把年纪了,还整天在街上晃来晃去,要不是自己一直在衙门里头做事,好歹能挣点钱,这个家早就完了!她那几个孙子,竟也没个肯安安分分做事的,除了旺儿,那孩子自娶了媳妇,倒勤奋了不少。想起她那孙媳妇巧翠,她的嘴角又露出了满意的笑。
随后两人进了厅里坐下,西月便问了她家里的情况,李婶将家里的困难状况大概的说了一下,以期望大人不要嫌她老,而赶她走。当提到她孙媳妇时,不由得特别夸起了她。
西月心下有些好奇,究竟李婶的孙媳妇是何许人,怎么她昨天一见面便拿她跟自己比,今天又在这里夸她。随口笑道:“什么时候也让我见见你这位能干又漂亮的孙媳妇?”
李婶脸上一红,知道自己夸过了头,巧翠再好,也只是个村妇,到时候大人见了,不被笑话了去才怪,便讪讪的笑了笑,便说去看看春兰秋菊水烧热了没。
西月有些不能理解李婶的反应,她只是好奇而已。
此时小葵从东屋里出来,还伸手打了个呵欠,样子仿佛有些疲惫,与西月道了声早安,又回屋去了。
等春兰秋菊把热水端来洗了脸漱了口,西月把两人的名字分辨了,吩咐她们两人以后不必早上过来伺候梳洗,春兰秋菊两人一惊,以为是自己服侍得不好,连连向西月赔罪,说她们“以后一定早来,不让大人等”。
西月摆了摆手,笑道:“你们不要多想,只是我与小葵早已习惯自己动手了,你们只要偶尔来打扫一下屋子便成。”春兰秋菊眼中露出半信半疑的神色,端着水盆惴惴的走了。
待两人走后,西月关上门窗,对着铜镜,把一头长发放了下来,仔细的梳理了一遍,虽然她并没有睡觉,但她的头发本来就很柔顺,很容易就掉出几丝了。她仍然将头发在头顶梳了个髻,戴上了金丝官冠,插上了白玉簪子,两条红色飘带飘散下来。
她瞧了瞧镜中的自己,总是忍不住想笑,尤其是她上唇贴的胡子,衬上她白皙光滑的肌肤,总觉得有些怪异,就像是美人图被人涂鸦后一般。
这几天得赶紧看看剩下的那些案子才行,都积压了三个月了,昨天顺手翻了一下,仿佛就二十多件吧,这对她来说,还真是挺头痛的,因为她对原临国的律典还不熟悉。就连昨天那个赵夫人杀人案,她都是临时悄悄翻了翻律典才去断的。当然,不除她所料,“杀人偿命”,即便是在这个世界,也是没有例外的。
她想了想,还是换上了大红官袍。又将窗户全都大大的打开,她喜欢房间里充满风的味道。
西月出了西屋,昂首阔步,走到东屋帘前,见小葵正在挑选衣服。
小葵见了她,脸上一喜,双手提着件桃红水袖长裙在胸前比划着,问道:“姐姐,我穿这件成么?”
西月眉头一蹙,摇摇头道:“这件衣服很好看,但是今天是你做捕快的第一天,穿这样的衣服出去,小心被那些捕快笑话了。还是先找件清爽利落的穿上,我看那淡蓝色的不错!”
小葵立即欢喜道:“真的?我也正在这两件上犹豫不决呢!那好,我就穿这淡蓝的!”
西月瞧了瞧她那欢喜劲儿,心中竟有点羡慕,可还不忘打趣打趣她:“怎的?咱小葵今儿个还要去相亲不成?”
小葵脸儿一红,嗔道:“姐姐!你怎么取笑人家!明明是你说人家不用穿捕快的衣服,要穿得漂漂亮亮的嘛。。。。。。”却随即被西月止住——“小葵!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改口!”
小葵楞了楞,回了西月一个傻笑,转过身去,拿起那件淡蓝色的圆领窄袖修身长袖,轻轻一舞,便穿在了身上,又转了两圈,一脸美美的表情。
西月笑了笑,明白为什么那些漂亮的女人经常会被”赞”称为狐狸精了,因为狐狸精没有不漂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