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上司给的调查期限,还有两个月。
停滞不前的调查终于有了突破性进展。曲临风在与财务姚经理闲聊时提到近来生意不好,营业额下降,每天晚上开房数不到总房数的二分之一。这和外面新开了不少新场有关,也和金色人间多年来独大,习惯以市场规则制定者自居有关。如果不扭转现在这种局面,可以预见在未来几年,将面临更大的危机。作为刘世集团旗下的支柱企业,将对整个金氏发展造成影响。
姚经理同意他的分析,又无意中说到,"倒也不用太担心。你真的以为就靠账面上这点收入公司能支撑到现在?不说总部另有一本账本,就是我们这儿,每月也都有回款。"姚经理说到这儿,突然停住。曲临风知道再问也多余,打哈哈笑道:"那就好。其实我们坐一条船的,当然不希望船沉掉。"姚经理见左右没人,压低声音说:"我告诉你吧,光是老板外放款这一块的利息,就够我们活的了。"
原来刘世国借出去的钱都是从金色人间的账户中划走的。一来可以减少账面营业收入,削减税款,二来还能保护金氏总部。曲临风当晚去见了崔姨,寒暄了诸如这么晚打扰不好意思之类的客气话后,单刀直入问:"在你印象中,我们有没有和金色人间娱乐城之间的经济来?""有。"崔姨肯定地说,她经手过的就不止一次。开始时数额多在几十万,钟建国说是招待各种客户的招待费。
后来居然有上百万之多。欧阳建伟说了实话,每次公司经济吃紧,他便会向金色人间挪些资金来周转,等工程款回来了,再还回去。当时崔姨提出异议,这种借款带有私人高利贷的性质,长期以往似乎不太妥当。欧阳建伟说只是暂借,不影响大局。不过后期借款还是少了,大概欧阳建伟也发现这种方式代价有些高昂吧。
曲临风听了崔姨的话,更坚信金色人间在暗中涉及地下钱庄的经营。但他看到的借条上有刘世国的签字,似乎又不像从金色人间流出的资金。其中的细节有待考证。
第二天,曲临风又去到财务办公室,对姚经理说,有朋友想调些资金,听说金色人间有此项业务,不知怎么处理。姚经理口风很严,当下说:"没有。你别听外面胡说,我们是正经买卖……"姚经理态度的变化揭露了一个事实,一举一动都在项风掌握之中。他和谁见面,说过些什么……崔姨!曲临风不敢想象,马上联络黄百兴。
黄百兴刚刚接到消息,昨晚凌晨,崔姨家进了劫匪,崔姨身中4刀失血过多死亡。劫匪在逃。曲临风拿着电话的手一直在发抖,崔姨,崔姨,崔姨……可以肯定崔姨的死跟曲临风有关,至于他们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动手,黄百兴也迷惑不解。
黄百兴要曲临风暂时不要去金色人间了,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或者带着可唯去外地旅游避避风头。此时的曲临风听不进任何规劝。他要留下来替崔姨报仇,他不能让无辜的崔姨白白死去。
"你必须听我的命令。"
"如果我现在走,他们更会认定我是奸细,以后怎么办?"
"你留在那里很危险。你不了解他们的手段,你尽快离开……趁着他们动手之前。我答应过你,不会让你出事的。你听我的,好不好?以后的事我们再商量。"
"没有什么可商量了。你胆小怕死,我不怕。"
"我知道你不怕死,但也不能白白送命。"
"那崔姨呢?她的命就该白白送掉?"
"你别冲动,你听我说……喂,喂!"
曲临风靠着墙边蹲下,他很害怕,面对未知的恐惧像一只手紧紧扼住他的喉咙,让他快要窒息。他不想死,生无可恋,死仍可惧。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后退。因为他很清楚,今天他只要离开金色人间,就只有死路一条。不光这样,他还会连累黄百兴,连累可唯,甚至连累楚佳怡。他不能走。他要他们好好活着。无论让他付出多少代价,做出怎样的牺牲,他都要身边的人好好活下去。
他站起来,现在每一分每一秒对他来说都很珍贵。他要和时间赛跑,一定要在刘世国痛下杀手之前扭转局面。
可利用的资源及其有限,曲临风走投无路时想到一个人,卢惊天。他是少数曾经接触过刘世国,并对鹅城黑势力了如指掌的人。两人约在鹅城城外十公里处一个小酒馆见面,向南再三确定没有尾随盯梢的人之后,悄悄进入酒馆。
卢惊天听曲临风说完,也深感形势紧急。现在唯一办法是铤而走险,转移危机。卢惊天看着曲临风说:"这一步是兵行险着,并且以后你将失去警方协助,你想好没有?"曲临风点
点头,现在他没有余地没有退路,只能死地求生。
"你也会失去别人的信任,成为别人眼中的叛徒,你会承受强大的舆论压力,连你的朋友也将抛弃你,唾弃你。你真的不害怕?"
"我害怕。"曲临风老实回答,"但我会想办法克服的。"
第二天,鹅城市检察院接到一封匿名信,信中指出公安局刑警黄百兴在查案过程中收受贿赂,包庇罪犯,陷害无辜。检察院非常重视,当时派出专人调查。当天下午黄百兴停职,接受审查。黄百兴惊讶莫名,这是诬陷,是有预谋的陷害,是……王队看着爱将,爱莫能助。他劝黄百兴,只要他是清白的,就不怕别人来查。早晚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会还他清白。
黄百兴无奈的交出心爱的佩枪和警徽,黯然离开。按照检查组的要求,他要交代所有调查经过和细节,不得离开鹅城,随时接受抽检。换句话说,他形同软禁。这对黄百兴来说是天大的侮辱。他可以受伤,可以流血,但不能忍受这种污蔑!楚佳怡听说后,从医院请了假,赶到黄百兴家,她的出现让黑暗中的黄百兴更加烦躁,他不想看到楚佳怡充满同情的目光,不想听她用怜悯的口吻说:"不管发生什么,外面怎么说,我都相信你。"
"你信我什么?你知道什么?"黄百兴掏出一包烟,笨拙的撕开薄膜,他从不吸烟,"你走吧,忙你的去,我没事。"
"可是……"楚佳怡没想到黄百兴会用这种冰冷的态度对待自己,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我真没事!"黄百兴别扭的转换口气,卡在歉意和烦躁之间,"你回去吧,医院不是还有一堆事。"
"反正我要出国了,医院也没怎么排班……"
"是啊,你都要出国了,还不回去收拾东西。你回去好不好,等过两天我去找你,"黄百兴点不着烟,把烟揉得细碎。
"我就是想陪你待会儿,我不说话,不惹你心烦,好不好?"
面对这样软语温存的楚佳怡,黄百兴再也坚硬不起来。他抱着头坐下,痛苦从每个细胞里释放出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想不通,他什么都没有做过,到底是谁要陷害他?那些有名有姓的时间地点人物,编造的有鼻子有眼,有些地方他确实去过,但事情却完全扭曲。他脑海出现一个人,曲临风,有些地方只有他们两个知道。
曲临风。他为什么这么做?
这一切正是出自曲临风之手。按照他和卢惊天定下的策略,首先要将他和警方的联系斩断,最好的方式莫过于抹黑别人撇清自己。黄百兴被隔离审查,说明曲临风不是黄百兴的线人,而恰恰黄百兴成为曲临风的内线。接下来,曲临风冲进刘世国的办公室,说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刘世集团。他所犯的错误仅仅在于冒失,急功近利,想用最短时间上位。刘世国当然不会完全相信,直到曲临风拿出一样东西。一件证明曲临风早已了解金氏底细,并绝对可以信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