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南山
在这里,冰儿简直想给离庆上香了……幸亏离庆曾有一段时间将朝政交给她打理,做幕后操盘手,这些大臣们比起离国那些迂腐顽固的老头子们好对付多了,冰儿一语不发,只听着有人说哪里哪里有灾情,哪里哪里需要朝廷补助,说完后再退下,如此……说完后都垂着头听大王有什么指示……
“你们,连这点小事都要一一上报吗?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冰儿佯怒,人在发火的时候声音分辨率会变得低一些,开场便是怒气冲冲,只吼得一干大臣们噤若寒蝉。
“朕……朕觉得,有必要做一些事来作你们的榜样了。”语气忽然一变,众大臣不知大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纷纷竖起耳朵,“朕决定,将抓来的所有外来女子全部放回!”
此话一出,落针可闻,有一位年轻的官员首先站出来,看样子身份不低,只听他道:“大王,这抓人之事并非只为了庆贺大王登基,更是我国向离国下的挑战书,大王将人放回……恐怕有些不妥,望大王三思而行。”
哦!原来抓人不止为了取乐,更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朕之所以做这个决定,是因为朕近日收到一份密报。”低沉略带沙哑的男声缓缓响起,不得不说,若是模仿别人到轻车熟路的地步时,什么都能做到得心应手,“上头说离国自收了嵬国之后,兵力大大增强。”这件事她有所耳闻,毕竟嵬国变成无主之国也有她的一份功劳不是?“那你们说还该不该去挑衅对手?”
“自然是不该,大王英明!”那年轻官员立刻见风使舵,应和一声,顿时一片附和之声。
“另外,朕再加一句,务必使那些女子平安归家,不得有任何闪失,不然,朕决不轻饶!”
这样一来,不仅救了冯家小妹,更救了所有受害女子,目的达到,退朝。
手心一片汗渍,小腿都在打颤,还是第一次冒充别人冒充得如此惊心动魄,要知道若有一丝闪失,后果不堪设想!
野淙的手段不能谓之不毒辣,要不也镇不住一干狡诈奸猾的大臣们,不过他的武功也差到一个境界,没了鞭子的加持,狗屁不是!看来之所以让人怕他怕得要死,完全是因为他的暴力和虐欲,在至高无上权力的基础上,为所欲为。
哼!愚蠢!
这么一下子勒死他,真是便宜他了!
接下来就等。
等这些姑娘被送回去,等离国加强防备,到时候她想走谁也挡不住!
不过,做一个大王,真的好累啊!
批奏折——这个可以应付,看离庆批过,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吧,可这么一堆山一样高的奏折,批到死也批不完啊!
吃饭——不知野淙喜欢吃什么,只好每盘菜都夹一筷子,还好菜很多,这样也能饱,不过一堆美食却不能大快朵颐挑自己喜欢的吃,真是痛苦!
洗澡——会有人一直候着,怕暴露身份只好装作手痒拿着鞭子斥退一干无关人等。
她真有把野淙重新救活的冲动!这日子是人过的吗?搞不懂竟然还有人为了帝位前赴后继马不停蹄地送死,就算掌控所有人命运的感觉很好,可拿自由为代价,实在让她这个现代人受不了!
倒不如一匹马,一个知己,一杯茶,来的逍遥自在!
王亲自下令了,自然办事效率也高,两天之内就将所有活着的女子送回离国,死了的,只好就地掩埋了,冰儿思虑再三,还是不要送回去的好,留个念想以为女儿在另一个地方活着也比知道她们已不在人世要强。
艺高人胆大,正好破绽也越露越多越来越明显,冰儿借赏御花园闹失踪,这王宫已摸得七七八八,逃走不成问题。
至于野驭国会不会因此乱成一锅粥,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了,轻松跃出高高的城墙,冰儿撕掉面具,换了衣服,天已全黑,现在去找船坐不实际,干脆找地方先住一晚吧!
这里是野驭国的都城,自然热闹繁华,现在这个时候夜市刚刚开张,冰儿去买了些肉包子填肚子,她相貌出众又一人独行,招了不少的麻烦和调戏,恶狠狠出手,留下一地地惨叫连连。
变得有些心狠手辣了呢!
暗暗自嘲,挑了一家看起来门面还不错的客栈住下,一直紧绷的神经松弛了来,倦意便蜂拥而至,简单洗了洗,便钻进被窝沉沉睡去。
睡了不知多久,耳朵隐隐听到打斗声,冰儿死力将自己从睡梦中拉出来,迷迷糊糊睁开眼一看,原来房里有人潜入!
可救自己的那个人是谁?一片漆黑中,看不清来人的长相,但那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轮廓和气息,还是让她的心猛地一跳!
是梦吧!不敢相信地拼命揉眼睛,掐大腿,她终于醒悟过来——不是梦,是真的!
可是……
还没来得及她细细思量,那边的打斗已经结束,不轨之人仓皇跳窗逃走,只剩下一个人留在黑暗中,慢慢向她走来。
她呆呆坐着,平时算计人布划计谋的精明脑子现在一片空白。
啪!
一记耳光清脆的打在她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为什么轻易放弃我?”
“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
“为什么这么绝情地离开?”
柔声细语,一连三个为什么让她觉得有些懵,再加上刚醒来,脑子迟钝无比,只能捂住被打的脸僵直坐着不知该如何反应。
忽然那人向她扑来,死死将她压在身下连一点反抗的余地都不留!在黑暗中准确无比地找到她的唇,拉扯撕咬着,这根本不是吻,而是惩罚!
“唔!”她吃痛,努力将脸别开来,那炽烈的唇便顺着她的下巴一路啃咬下去,手不停地除去两人衣物,她惶恐闪躲微弱无力地反抗,却只招来双手被绑在床头的下场!
原来这个算得上温柔的人发起火来这么可怕!简直要把她活生生撕碎了吃下去!
而身上的人似乎铁了心不给她留半分思考的余地,身体强硬地挤进她的两腿之间,没有任何缓冲地往她身体里头闯!
痛!好痛!
噙着泪咬紧牙关,将委屈和哽咽咽回肚子里,寂静的夜,只有暧昧的声响久久不曾停歇……
至于他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已经全然听不到了……
夜尽天明。
脸上一阵湿湿热热的,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到那人正一脸认真地为她擦脸,见她醒了,又端来温水让她漱口,最后将早饭摆在她床头,一勺勺亲手喂给她吃。
昨夜如噩梦般的记忆逐一记起,她脸色顿时变得惨白,腰痛得不像是自己的,她倔强将涌上来的泪水逼回去,一口一口食不知味地吃着。
“对不起。”那人摸摸她的头,手一如既往地温暖干燥,又去摸她的脸,精巧的侧脸完全被包在他的手掌心中,泪,还是忍不住决堤滑下。
“你……你不是成亲了吗?”她开口,鼻音很重。
“已经被人休了。”!
她错愕抬头忽然破泣为笑,摇头轻叹:“谢宁,你真的不适合讲笑话。”
“你不是笑了吗?”谢宁将碗筷端到桌子上,又拿来布巾给她擦嘴,活像伺候一小孩。
“你……你以后都不走了吗?”困难挤出这几个字,有些红肿的嫩唇微微刺痛,谢宁叹口气,将布巾放到一边,转身将她抱个满怀:“不走了,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归宿,你去哪儿我就去那儿。”
这句话就像二月的春风,裹带着青草的芳香吹走心底连日来的阴霾。
“一言为定!”
失而复得的感觉,真好。
温情时刻过去,谢宁开始翻老账。
“昨天我问你的,你应该都听到了吧。”谢宁松开她,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严肃地看着她,“现在,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你的答案了?”
冰儿一怔,喃喃说不出话,心道这是怎么了,不是应该我来兴师问罪吗,怎么倒像恶人先告状了?小心看看恶人,气势顿时矮了一截,浆糊一样的脑袋终于开始试着编排措辞……
“不用说些无关紧要的话来掩饰,我想听你的真心话。”谢宁火眼金睛,扶着她的肩,不让她有任何逃避的机会。
该怎么说呢,她本来就是决绝的性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说出来这人会信吗?赶紧假装腰痛得要死逃避般去揉自己可怜的小蛮腰。
一只大手适时伸过来,覆上她的腰力度适中地揉着,她舒服地眯起眼睛,干脆直说了吧,对着人隐瞒简直就是自不量力。
为什么轻易放弃我?
“我没有放弃你,只是觉得爱一个人,只要他过得开心快乐就好,我问过你过得好不好,你说好,你叫我接什么?如果我死咬着你不放的话,你只会讨厌我,这不是得不偿失吗?”
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
“告诉你我是你的谁又能如何,紫祥姑娘也是人,她也喜欢你,我这话一出口根本就是同时伤了两个人,而你既然不记得我,这说明什么,说明我在你的心目中的分量还不够。”冰儿苦笑一下,“你叫我拿多少自信来挽回你?”
为什么这么绝情的离开?
“我不离开,你会怎样?还不是和别人过得很好完全忽视我的存在,我留下就是自取其痛,看着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享用,我会过得好吗?我会开心吗?”没有再哭,现在想起来,仍是觉得后怕,没办法想象若是这个人都离开自己,这个世界还有谁是可以全心全意依靠的。
“对不起……”犹如叹息般的口吻,谢宁抱紧了她冰凉的身子,欲言又止,思量再三,他还是决定——有些话,不得不说。
“冰儿,你知道你最大的缺陷是什么吗?”谢宁凑在她的耳边说。
“什么?”冰儿不解。
“就是你根本从头到尾完完全全没有活出自己,你一直在模仿别人,连带着想法,也失去自己的主张,你总是站在别人的立场上去决定一些事情,却从没有想过,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谢宁早就看出冰儿的与众不同,就像这次,他不记得她了,哪会有人这般理智说走就走说祝福就祝福说放手就放手的?只要稍微爱一点,就会去争取和努力,冰儿之所以这样,不仅是刚才的理由,还有更深层的原因——就是她一直站在别人的立场上。
“如果……是我?”冰儿愣愣反问,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这么识相到底是因为她自己想这么做的还是……
她不敢暴露真实的想法?是这样吗?那她现在到底是以谁的身份在活着?无意是属于东方笑的,寒衣是属于离昰的,子松是属于新衙门的,野淙是属于野驭国的……
那冷冰儿呢?是属于谢宁的,她现在不是冷冰儿吗?那天看着他成亲以后,她就亲手撕下面具变回自己了不是吗?
“对,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你心底,到底是怎么想的?”谢宁语气有些循循善诱,他知道或许连冰儿自己都不曾察觉,她待人处事时,总是先想一下别人遇到这件事时会怎么做,然后变成自己的想法实施,这样固然周全,可是日子久了,她就会将自己渐渐埋葬,最后他爱的,可能会变成另一个人……
所以,不得不问。
“我……”冰儿深吸一口气,“我不知道,伪装是我的保护色,如果习惯做自己,我怕会……”
“你怕会变不成别人?你怎么就没有想想我?!我爱的是冰儿,不是别的什么人,你问问你自己,是做自己好还是做别人好?”
这是什么怪问题啊,冰儿撅嘴,这二叔八成又钻牛角尖,她不过习惯了嘛,她以为已经变回自己了,没想到有人比她自己更了解她……
好事还是坏事?命脉都握在这人手中了,他还想怎么样?
猛推开谢宁,冰儿龇牙咧嘴一番钻进被窝把自己卷成一只蚕蛹,用实际行动拒绝回答他的问题。
谢宁无奈叹口气,这事儿,恐怕要循序渐进才行。
就在他准备收拾行李时,蚕蛹里传出闷闷的声音:“如果是我,我还是会这么做,谁叫你忘了我的,活该!”
谢宁失笑,果然还是孩子啊!
中午吃了些素菜喝了碗粥,两人就启程回离国,这件事已经解决了,冰儿看看谢宁自从收拾行李时收拾出一件绣着繁琐花纹的……衣服时,就阴沉着的脸色,聪明地选择卖乖。
乖乖坐马车去烟水河岸边,乖乖上船,乖乖呆在船头看悠悠而过的景色,来时套在麻袋里啥也没看见——哦卖糕的,真是不好的回忆,现在有机会好好欣赏一下了,房屋、群山、树林……经过的地方真是不少,阳光温暖地照在身上,懒洋洋的,她推推坐在身边的谢宁,道:“二叔,我们回家吧。”
谢宁看着她像一只猫儿般惬意的姿态,微微一笑:“好啊。”那笑容里,说不出的幸福和宠溺。
南山,被世人誉为仙山,听闻山上有仙人,千百年来,一直保佑着四方的子民。
山高,无人可攀得上去,但山脚下盖得寺庙却不少,且香火鼎盛,南山越往上越冷,山脚下倒是四季气候怡人。
这天,南山来了一位新主人——刚得道成仙的小散仙,灵青。
灵青的原身是一只猫,猫是极有灵性的动物之一,但修炼起来也是异常艰难的,可见他慧根之深,他看着烟雾缭绕中的南山,想着这就是以后自己驻守的地方了,终于从妖道脱离出来,不用再过每天都提心吊胆怕被各路道士和尚收了的日子了。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