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华太子回到了宫廷,变化颇多。经历世事如许,他似乎终于学会了放下。那日,他十年来第一次参加了王的朝会。他坐于王的手侧,高高在上,眼中闪烁着桀骜不驯、傲视天下的光芒。王者之相,不怒而威。朝堂之上,他看到了身体已然痊愈的秦岳,不觉有些惊讶地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
王不无欣慰地向天下宣布,王室权杖唯一的继承者、龙之族唯一的王子一龙华太子十年恶疾已然大好。王年事已高,太子殿下将协助王处理朝政。朝堂之上,山呼万岁,普天之下,都在为龙华太子的康复欢欣鼓舞。
那日朝会结束之后,宫廷内侍叫住了秦岳,称龙华太子有事见他。秦岳欣然前往,他的心中亦有难解的疑惑,要向龙华太子求证。
施礼之后,龙华太子谦和地让秦岳坐到了自己身边。
“少将军,你心中一定也有许多的疑惑,想要问我吧。”龙华太子并不忌讳,开门见山地说。
“是。”秦岳也不迟疑,认真地说道,“属下想知道,那日,您与甄家二小姐堕入潜龙谷后,都发生了什么,玉笙公主在哪里,她可还好。”
龙华太子微微一笑:“那你先告诉我,你又是怎样活过来的?”
“活过来?”秦岳好生疑惑,“属下与恶龙交手,但属下并非龙的对手。属下是昏了过去,以后发生了什么便不得而知了。”
“是这样啊。少将军真可谓命大福大,是我龙族的一员福将呢。”龙华太子看着秦岳,眼中不禁流露出些许悲悯之色,“少将军,我突然想起一个故人,想说与你听。”
“太子殿下请说吧。”
“我的那位故人是个冰雪聪明的姑娘。她曾对我说,她此生虽则一无所有,但拥有两样珍宝,有了这两样珍宝,她此生便别无他求了。少将军可知,她拥有的是怎样的珍宝?”
秦岳不知龙华太子为何要说这些不相干的话,却只能耐着性子摇了摇头:“属下愚钝,属下猜不到。”
龙华太子并不介意,自顾自地说道“她所谓的珍宝便是生命和真情。后来,她为了一个人,一个原本可以和她完全毫不相干的人,付出了自己的生命和的。”
“是吗?”秦岳有些愕然,却仍不明就里,“殿下的那位朋友,倒真是个灵慧之人。”
“是啊,她是个灵慧之人。我也曾经提醒过她,真情可贵,只是,想要得到真情,需要付出很高昂的代价,有些甚至是你无法支付和承受的呢!可她一意孤行,真是令人惋惜呀。最令人不禁要为之一叹的是,她为之付出了一切的人,竟然对她的付出毫不知情。”
“竟然有这样的事?殿下既然是她的朋友,为何不替她告诉目个人呢。也能了了你那位朋友的心愿。”
“心愿?”龙华太子微微一笑,“我又何尝知道她的心愿?人若是甘心以生命相许了,还有什么心愿是非要去兑现的呢?一切都不重要了吧。”
听到这里,云里雾里的秦岳不禁要岔开他的话题:“殿下,您还没有回答属下的问题呢。”
“既然少将军不感兴趣,那我们就言归正传吧。”龙华太子淡淡一笑道,“那日,龙取了甄巧的心,但那毕竟不是他想要的目颗。用甄巧的心,他炼不成九转玲珑心。但他依旧强炼神功,虽然冲开了神王的铁链灵锁,但也走火人魔。龙原是天界的灵物,何去何从,是不需要你操心的。至于玉儿,十年前她便已不在人世,多想无益,你更应当放宽心。”
“是龙没有炼成九转玲珑心,终害了自己性命吗?”关于玉笙,他不便向龙华太子多司什么,只得追问着龙的一切。
“可以这样说巴。秦岳,你今日的一切得来不易,好生珍惜自己,就当过往遭逢原是大梦一场巴,别再苦苦追寻所胃的真丰目和答案了。”龙华太子殷殷劝道。
送走了仍是满心疑惑的秦岳,龙华太子径直向王的寝宫走去。有很多事等着自己去做呢,他不能再虚耗年华了。
“父王。”他进得寝殿,恭敬地施年。
王斜倚在床榻之上,正闭目养神,几名侍女跪于地上为他捶腿。
“父王,儿臣有事要和您商量。”龙华太子看了看周围的侍女,欲言又止。王在侍女的搀扶下,坐了起来,无力地挥了挥手,将所有的人都遣退,才温和地问道:“是何事?华儿,但说无妨。”
“父王,儿臣年纪不小了,若非经历3样一场病痛,早该儿女成群了,父王和母后也当早享天伦之乐。所以,儿臣想请父王为儿臣立妃。”
“好呀!”王衰老的眼睛里闪射出快乐的光芒,“难得华儿你终于明白了事理。不知华儿可有看上哪户王室宗亲、王公大臣的千金小姐?”
“没有。但儿臣有一个生辰八字,只要符合这些生辰八字的姑娘,父王都可令她们入宫。”龙华太子说着,将自己所写的生辰八字呈了上去。
“又是生辰八字?”王狐疑地看了看,沉吟半晌才问道,“华儿,你的病都好了吗?龙……”
“父王,儿臣的病都好了,你不是看在眼里的吗。这些日子以来,初一、十五,儿臣不都很安然,没再发病吗。”
“可你为何还要九位姑女良?”
“是啊,这一次不仅仅是九位姑娘,我还要她们同时入宫,同时成为我的妃子。”龙华太子的眼中燃烧着病态的火焰,显得3样怪异。
“不行!”王断然拒绝,“那会让你成为天下的笑柄。以前,你是被龙胁迫,不得已而为之。今时今日,为何还要做此等不可理喻之事?”
“儿臣要像龙那样,炼一颗九转玲珑心,建一番万世景仰的功业。父王,这不正是您的愿望吗?”
“九转玲珑心!九转玲珑心!”王愤怒地撕碎了手中写满了生辰八字的字条,大声呵斥道,“华儿,你是疯了还是傻了?你不是龙,你如何炼得了九转玲珑心?你若是想要纳妃,父王和你母后自会为你物色美丽贤淑的大家闺秀,其他的,你就不必操心了!我累了,你下去吧!”
王向他挥了挥手,龙华太子却没有离开。他站在目里,看着眼前老态龙钟的自己的父亲,冷冷地笑道:“父王,您是太过迂腐、顽冥了。您最好答应我。”
“下去!”王指着寝殿的大门,恼怒地叫道,“给我出去!我只恨自己只有你这么一个子,不然……”
“不然怎样?”龙华太子上前一步,逼至王的身前,眼睛炯炯有神,居高临下,将王看定,“父王,您老了,很多事,您都无法理解,无法明白了。而我,我还很年轻呢,未来是我的!”
“你要做什么?”王眉头深锁,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龙华太子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放在王的肩膀上,有节奏地轻拍着:“儿臣再次请求父王,遂了儿臣的心愿,找到目九位姑娘,让儿臣再娶九妃。这样,您还是父王,我还是臣,我们相安无事。”
“如果不答应,又如何?”王气得浑身哆嗦,却是执意不肯就范。
“如何?”龙华太子的眼中闪射出阴冷的光芒,“天下王者立身处世之道,无肖八个字: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他说着,那只按在王肩膀上的手已移至王的脖子上,掐住了他的脖子。
“华儿,我是你的父亲,我是王啊莫非,你想杀父弑君?”王又惊又惧,高声唤道,“来人啊!快来人啊”
“别喊了,没用的!只需要4、小的一点法力,所有的人都不会记得我来过,更听不到你的呼喊。你可知,只要你死了,我便顺理成章地成为龙族的新君。那时,君临天下者,后宫佳丽三千,区区九妃又算得了什么呢?”他说着,手上的力道加大,却没有即刻便要杀人的意思。他似乎在欣赏,一个垂死之人眼中的愤怒、痛苦和绝望。
“法力?你是谁?你不是我的儿子!不是!”王凄厉地喊叫着。深宫之中,千奴万婢,却没有一个人能听到他的求救声,他的绝望的呐喊。
龙华太子从容地回到了太子宫。不一会儿,有侍卫匆匆来报,王暴毙于寝宫之中。他急匆匆地赶了过去,撞见了自己的母亲,两人在王的尸身前放声悲号。
“王,请节哀!”大巫师恭敬地举着玉玺和权杖对他跪地而拜。王的寝殿外,知悉噩耗的群臣赶了来,跪地山呼万岁。自此时此刻开始,龙华太子已是龙之族的王,至高无上。他收起眼泪和悲伤,接过玉玺、权杖,搀扶着自己的母亲,走进了殿堂外仓皇的阳光之中。
新君即位,第一件事便是选后立妃。王已是而立之年,尚且孤身一人,自然不利于王家宗庙的延续。王太后亲自下旨,天下大赦三年,各地开始为新君选秀。王公贵族、官宦之家、平民百姓,只要是正当青春年华的未婚女子皆须入宫应征。一年之后,宫廷将举办盛大的仪式,那些有幸入选的女子将飞上枝头,成为人上之人。然而,民间却是哀声四起,很少有人希望将自己的女嫁到宫廷,而且是嫁给3个传说中的龙太子。于是,有未婚女子的家庭纷纷为自己的女儿订亲,并匆匆送嫁。官府无奈,只得强征民女入宫。一时间,整个龙之族民怨沸腾。于是,又有了新的流言传出,说新君乃是真龙附体,必将成为旷世明主,并囊取四宇,分封诸王,其子都将成为天下的王者。于是,不少官宦之家、王公贵族又有了新的盘算。他们开始主动将自己家的未婚女子送入宫廷,以期能被选中,有朝一日能鸡犬升天。
“大巫师,我让你办的事,可都办妥了?”年轻的王遥望着月色如洗的天空,淡淡地问。
“小人都办妥了。这样的事还不是一传十、十传百。如今,整个龙族都知道您是真龙附体,将建立万世不朽的功业呢。这两日主动向宫廷呈报自家姑娘生辰八字的户数越来越多呢。”大巫师谄媚地回道。
“找到我要找的人了吗?”
大巫师一阵心悸,唯唯诺诺地答:“还没有。不过,王,选秀才刚开始,您大可不必担心。堂堂龙之族,百姓成千上万,要选出九位合意的姑娘,那还不是探囊取物、易如反掌?”
“要真是这样才好呢!”王冷冷地说道,心中不胜烦乱。
“王,还有一事,太后娘娘想见您。”大巫师小心翼翼地说道。
“不见”他已将自己的母亲幽禁在寝宫之中,没有他的许可,不得走出寝宫半步。他也许是在报复,为了玉笙,那个此生此世都无人可以取代的女子;也许是在隐瞒着什么。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是王,没有人可以质疑他的意志。
“可娘娘她,是您的母亲阿!”大巫师还在念叨。
“不见就不见!”王愤怒了,眼中燃烧起骇人的火焰。
大巫师急忙告退,却在宫廷中撞见了已被任命为宫廷侍卫队长的秦岳。见大巫师神色慌乱,秦岳不禁要问发生了什么。大巫师仰天长叹,拉着秦岳的衣袖哀声道:“果真是一登九五,六亲情绝啊!王不再是过去那个敏感深情、谦和仁厚的龙华太子了。他是龙太子,是真龙附身的王呢!”大巫师说罢便匆匆离去。
秦岳怔在原地。月色苍茫,这深宫之中,到底还有怎样的秘密,不可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