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哧”
江明昌架不住杨久言认真的似乎要把丁枫吞下去的样子,不由乐了。
杨久言听到,歪着脑袋看他,心里不爽。却见江明昌笑的更欢,嘴巴都咧到眼睛边。她虽两世为人,却依然不知如何让江明昌把脸收好。不过她原本愤怒的心情,倒消散不少。
丁枫也听到江明昌这声笑,清俊的脸上闪出不同寻常的红晕来,他尴尬的扯了嘴角,道:“三弟......表妹......”
周边的喧闹渐渐散去,乡人们没见到期望的认亲或吵架这类狗血剧目,都觉得甚为无味,不一会便各回各家,各找各事做了。
到底是亲戚,杨久言也不好堵着人家不请进门,何况这是在对普通客人到访都很热情的杨村。便沉着脸引丁枫众人到堂屋坐下。堂屋那张八仙桌,一物能多用,平日做饭桌,此时作谈判桌正合适。
而自丁枫找来便躲进后屋的杨丁氏则提着茶壶,拿着碗,一个一个倒上开水,最后也挨着杨天和坐在主位上。杨达文、杨而行本拘谨的要走开,硬是被杨久言扯到陪坐位坐下。主宾位自然是丁枫,杨久言牛伯坐他对面的副主宾位。(江明昌笑完就回自家去了。杨石头是小孩,谈判时可以不计。)
这样的气氛让丁枫无端感到紧张。
“丁公子,刚刚我说的便是家母的意思,你怎么说?”杨久言继续先前被江明昌打断的话。
“姑姑,姑父,子域明白你们心中的委屈。”毕竟是大家公子,丁枫掌控局面的能力打小锻炼,“不过奶奶年纪越大,对你们就越发愧疚。这两年来,每每叫着姑姑的名字就流泪,把姑姑在家时绣的帕子随身带着。”
杨久言赞丁枫的口才,抬头看杨丁氏,见她虽面无表情,绞到发白的手指却让她心酸的厉害。又听丁枫道:“年后奶奶身体愈来愈差,几次险险渡过危机。恰父亲派出找姑姑的人手回复,我们才得知这些年姑姑其实离我们并不远。”
丁枫长的很是俊逸,声音清澈,一番叙说,音量不大,却放佛在众人心中扔下了大石块,使之波澜起伏,果不负于杨久言这前世做营销之人的评价。又见他眼神真诚,望着杨天和,继续道:“父亲交代我,要跟姑姑说‘当年是娘和大哥错的厉害,请妹妹原谅,请妹妹回家,请妹妹能来见娘最后一面。’”
杨丁氏全身颤抖着,眼泪争先恐后奔腾起,喉咙里“呜......”的一声倒在杨天和的怀里。杨天和虎目也含着泪,伸出粗大的手掌,细细抚着杨丁氏的肩头,一遍遍的说着:“好了,好了,好了。”
坐在杨久言身边的牛伯,轻叹了声,缓缓走出大门。杨久言跟两个哥哥交流下眼神,也跟着到院子里,丁枫亦随之。
悲伤的气氛一直延伸到午饭。
杨丁氏的眼睛肿的厉害,话依然不多,菜却不少,焖鸭子,炒鸭杂,红烧鱼,粉蒸肉,炒田螺,头年晒的梅菜放了汤,炖了四只鸡蛋,麦面做的疙瘩碗。
八人正好一桌,大家都安安静静的吃着,不妨杨丁氏道:“明早回。九儿,石头,一起。”
除杨天和外,众人都抬起头有点发愣。还是杨久言应的快:“嗯。”接着又听到丁枫因为急切而微抖的嗓音:“行行,行。”然后是石头欢呼“可以进城咯。“
“达文还要做工,而行留在家帮爹管好田。有机会我们再上去看你们外婆”杨天和见老大老二微微有些失落,开口安排。
丁枫趁此提出:“牛伯,三弟想请你做杨村村长,你看?”
牛伯高且瘦,黑的厉害,一笑就露出口微黄的牙齿。“听少爷安排。只是你们回去可找谁驾车?”
“无妨,向三弟借个人。”丁枫心情十分舒畅,小事一点不愿纠缠。高高兴兴吃完第二碗饭,就请杨达文带他去了江家院子。
翌日清晨,用过早饭的杨久言随着杨丁氏踏上探亲的行程。马车车厢很大,四人坐在里面空间依然充足,石头最兴奋,拉着她的手一路赞叹。丁枫则带着温暖的笑,偶尔逗石头两句。石头不记事,昨天发生的不愉快他早抛在了脑后,被丁枫一逗就“咯咯”笑。
杨丁氏始终沉默,杨久言能理解她的心情。且不说当年如何,便是回家就有可能面对母亲死去就够闹心了。
杨村去饶城,先要经过田镇,接着是一条驿道穿过山城、连镇,到连镇已是晌午,丁枫对此地甚熟,指着车夫赶到一家门面宽广的酒馆前,领杨久言三人进了内间,道:“后堂有西阁,甚干净。”匆匆就出去了。杨久言暗道,不会内急了吧?
杨丁氏带着她和石头,由仆人领着到了所谓“西阁”,杨久言才知那是古人对卫生间的雅称,虽杨丁氏做了二十年村妇,但出阁前受的教育却没忘记。
内急解决了,再回到杨久言认定的包厢中,见丁枫正细细吩咐小二。见他们进来,就说已点
好饭菜,稍等会就好。
这顿饭吃的杨久言心满意足,厨师的手艺真不是盖的。杨石头更是过分,肚子都撑到圆形了还要夹块烧肉。见他们吃的好,丁枫甚为愉悦。
用完午饭,继续赶路。杨久言上车时看了眼日头下的店招,一口气差点吐不出来---悦来客栈!
也不知是哪路神仙开的,杨久言望手上倒竖的汗毛想。
由连镇取道向东,一路是绵延的丘陵,青绿的叶子像时不时伸出来抚摸马车似的,一会“哗哗哗”,过下又“哗哗哗”杨石头缩着脖子,吃饱撑足的他闭上眼安心沉沉睡去。杨久言却见杨丁氏的身子越来越挺直。
都说近乡情怯,杨久言悄悄握住了母亲的手。她想告诉母亲,别怕,还有我们。
一个时辰多点,马车稳稳停住。丁枫拉开帘子,对杨丁氏道:“姑姑,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