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罗布托毒蚊区,骆驼把我拖了五米多远。途中遇大雨,进入蒙古木房,老中医治好我的病
离开海子,已是下午五时,西北天际升起一片片乌云,一下子遮住了火红的太阳,晴朗的天空逐渐灰暗起来,沙漠散发着热气,使人感到十分闷热。
我俩按照沙生植物指引的方向,牵着骆驼向北走去。走了一阵子,来到一片洼地,长满了密密麻麻的沙生野草和一人多高的芦苇。一走近野草、芦苇丛,就听到嗡的一声,一片大蚂蚁般的蚊子一闻到人味儿,拼命地向我们和骆驼身上扑来。再往前走,又是一片蚊子,整个芦苇丛上空,像罩着一层黑纱,透不过亮来。我俩连忙各折几根芦苇,边跑边打,防止被蚊子叮咬。
我掏出手帕擦脸上汗水时,成群的蚊子就扑到脸上,一吸气,蚊子就钻进鼻孔,急得我又是挥打又是抓痒,片刻之间,脸上、脖子上、脚上都起了许多疙瘩,奇痒刺痛。
沙专家觉得胸前又痒又痛,解开钮扣一看,胸前叮着十多个蚊子,肚子胀鼓鼓的,使劲一拍,手上顿时沾了点点鲜血,他却乐呵呵地说:“这小东西真会钻空子,你防守不严密,它就凑上来了!”
这时,两峰骆驼也被蚊子叮得伸长脖子,红着眼睛“咿呀!咿呀!”尖声怪叫着,一条不长的尾巴来回在各自的后腿两边摆动,不断拍打着蚊子。忽然两峰骆驼浑身像触电似的,头一摆动,身子一扭,乱踢乱咬起来。我们怕骆驼惊跑,拼命拉住驼缰,用芦苇帮它驱赶蚊子。但是沙专家那峰骆驼还是脖子使劲一摆,挣脱缰绳,一阵风似的朝北猛跑了出去。沙专家心急如火,追了好半天,也没追上那峰骆驼。
我骑的那峰骆驼见那峰骆驼跑了,又被蚊子叮咬得全身痒痛,更加暴怒起来,龇牙裂嘴咆哮着,连跳带踢,脖子猛一甩,把我摔倒在地,拖了五米多远,芦苇叶子划破了我的胳膊和肩膀,虽然一阵阵火辣辣地痛,但我仍然紧握驼缰,跟着它朝前迅跑,跑着跑着,它不时扭过头来朝我张望,步子渐渐慢下来了。
经过这一番折腾,我彻底精疲力尽了,站在骆驼跟前,伸长脖子,只管“呼哧、呼哧”喘粗气。蚊子少了,骆驼也不跑了。极度紧张的神经松弛了,伤口却一阵阵剧烈疼痛。这时我觉得嘴唇麻木、僵硬,像含着一块木头片子似的,我用手一摸,却原来是几只蚊子还叮在我的嘴唇上呢。
我牵着骆驼在草地走了约十公里,才追上了沙专家和他的骆驼。忽然风沙又起,整个天空堆满了乌云,接着,一道闪电划破长空,黄豆大的雨点向我们头上砸了下来。雨越下越大,我们全身湿透了,旅行包里的面包也淋成了“浆糊”。
夜幕像给沙山披上了一件黑色的大衣,伸手不见五指,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爬上了一个陡坡,见前边不远处出现一点亮光,好像煤油灯的火苗儿一闪一闪。
我们加快脚步走近一瞧,才知道是牧民歇脚用的临时木棚,这时木棚里边生着一堆篝火,旁边坐着一位牧区老人在烤火。原来这位老人是牧区的中医大夫,他外出巡诊,路过此地,遇到大雨,暂时在这里歇息。老中医站起来拉着我俩一起烤火,发现我俩脸上疙瘩连片,急忙问道:“你们从什么地方过来?”
我说:“南边芦苇丛。”
老中医焦急地说:“这个地方叫罗布托,蚊子多得出奇,长达八公里全是毒蚊区。蚊子晚上出来咬人,白天飞起来遮天蔽日,落下来结成团,最容传染疾病。”
我听了问道:“为什么腾格里有这么多的蚊子呢?”
老中医说:“这片草地阴暗、背风、潮湿、安静,正好是蚊子喜欢躲藏的地方。这里的蚊子繁殖能力极强,雌蚊每吸一次血后便在没有阳光的死水、积水中产卵,据说一次产卵二百多个,只需要十天左右的时间就变成蚊子。一只雌蚊可活一个月,先后能产出一千多个蚊子卵,这千千万万的蚊子不断繁殖子孙后代,那草丛中的蚊子就越发多得惊人,牧民们都把这地方叫‘毒蚊区’,人畜都不敢往那里去。”
老中医接着说,此地常见的有按蚊、库蚊和伊蚊,主要传染肠炎、丝虫病、登革热等病。传说古老的年代,有一个年轻牧羊人,赶着羊群来到腾格里。他顶着漫天黄沙寻找水草丰茂之地,可是看见的都是戈壁黄沙,但牧羊人并不灰心,继续在沙漠里四处找寻,终于找到了这片绿草茂盛的洼地。谁知他刚把羊儿赶进芦苇丛中,一群群毒蚊便呼地一声包围了他和羊儿,咬得羊儿咩咩乱叫,在芦苇里到处窜逃。年轻牧羊人被蚊子咬得受不了,浑身疙瘩叠疙瘩,很快流出了血脓,一头昏死在草地上。他死后不久,一群羊儿也被蚊子咬死了。从那时候起,牧民们就不敢去芦苇丛中放牧了。
没等老中医讲解完,我已感到阵阵恶心,满腹胀痛,头晕眼花,跑出棚去连吐又拉。老中医发现我的病情凶险,就冒着大雨,打着手电,采回一把草药对我说:“这药清热、祛湿、润肠、止血,快用我的瓷缸煎服两次,对你这急性肠胃炎肯定有效。”
我问道:“这是啥药?”
老中医笑着说:“椿白皮、臭椿叶,我们蒙族人叫干达嘎利,珍珠秆。”
沙专家煎好药,我连服二次,就一头靠在沙专家身上呼呼睡着了。
半夜时分,雨停了,天空分外晴朗,厚厚的乌云消散了,明亮的星星在蓝色的天幕上闪着银光。我们三人依偎在一起,互相用身子温暖着对方,迷迷糊糊进入了甜蜜的梦境……
从梦中醒来,我再三感谢老中医救了我一命。老中医却摆摆手,笑着说:“不用谢我,吉人自有天相嘛!”
天色大亮以后,送走老中医。我和沙专家又踏上了通往古鲁诺尔的沙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