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穷无尽的黑,无边无际的静,云晚在那片黑暗里茫然四顾,这是哪儿?
一个冰冷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杀了。”
杀了——杀了——杀了——
那声音一遍遍在云晚耳边回响,让云晚遍体生寒。不要啊,不要响了!
然后她便突然看见了一把刀和一个男孩子,那男孩一边拼命的跑,一边哭喊着: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可是他身后的刀如影随形,摆脱不了,怎么都摆脱不了。
不要杀他,他还那么小啊。为什么要杀他啊?好怕!杀人,好可怕!云晚想喊,可是无论她如何努力,都发不出声音。
那把刀越来越近,雪亮的刀光闪了云晚的眼,“不要...那只是个孩子”
景昭帝站在灶房门口,透过院里点燃的篝火看着她,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走到了这里,大约是想再看一看那双星光璀璨的眸子吧。
多么破败杂乱的地方!而她娇弱的身影在那草堆上蜷缩成一团,枯黄的稻草衬的她的发更黑,肤更白。只是白日那张生气勃勃的面庞此时苍白失色,一滴晶莹的汗顺着她挺秀的鼻梁滑落,滑落到她失去了光彩的唇上。
那身影,真是可怜的很!
他走了过去、蹲下身,拂开黏在她脸上的发丝。
她的眸子紧紧闭着,他却还能想象到那双眸子睁开是怎样的顾盼生辉、流光溢彩。那眸子真是像极了梦里的那双凄楚的眼,在他第一次见的时候便动摇了他的心神。
“那孩子与你何干呢?”他抚着女人的脸,不解的低喃。女人,明明是与你无关的孩子,你为什么要关心呢?
那孩子看见了云晚,便向云晚伸着手,哭喊着:姐姐,救我,救我!
云晚不由自主的抬起自己的手,然后她突然愣住了!血!满手的血!满眼的红!好多好多的血!好可怕!不要啊,不要,好多好多的血!那血一直一直蔓延,淹没了她的腿,染红了她的裙摆!在血泊中,她看见了好多好多个孩子,那些孩子,有大有小,有男有女,前一刻他们还笑着闹着,然后便突然跌在了血泊里,鲜红的血逐渐淹没了他们,他们的眼满是绝望,小小的唇无声地嗫嚅着:姐姐,救我!救我!
她整个人都不可抑制地颤抖了起来,脸颊上的汗水流的更凶。
“不要......”求求你了,不要杀人了!
他推了推她:“醒醒!”
“不要杀他们...”好怕好怕!
连做梦都是我杀人!他一瞬间有些哑然失笑,真是软弱的女人,不过一点血就吓成这般模样,着实可怜。
“醒醒!”
云晚却犹自沉浸在自己的梦境中。
“走开...好痛...”
这该死的女人,竟敢叫他走开!景昭帝再不怜香惜玉,使劲地晃了晃地上的女人:“你这该死的女人,你给我起来!”
所有的一切突然摇晃了起来,黑暗在这阵摇晃中慢慢碎裂,那些孩子,那把刀,那些鲜红的血都倏然消失,充斥眼帘的是温暖的橘色的光晕。
云晚愣愣地抬起自己的手,洁白如玉,没有血!她转了转头,没有血!没有那漫天遍地的血!她顿时松了一口气,放心的闭上了眼睛,嘴角不由自主绽放出一抹轻松的笑,两朵清浅的梨涡蓦然绽放在唇角,极美!
“睁眼!”一道冷漠的声音猝不及防的撞进云晚的耳膜,梦里的声音!
梦!云晚顿时睁开了眼睛,对上一张让她避之不及的俊颜。那张脸一如既往的冰冷,那俊脸的主人嘴角缓缓勾起,勾出一个邪魅的弧度,俯下头缓缓靠近云晚,薄唇贴在云晚耳边,缓缓吐声:“怕我杀人?恩?”
那声音像蛇一样兹兹地顺着云晚的肌肤游走,让她身处酷夏,心似寒冰。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
“怕我?”声音的主人及时捕捉到了云晚的那个轻颤,仿佛得了趣味的捕猎者,越发不愿意轻易放过手下的猎物。
云晚的眼蓦地睁得极大,她这下是真的彻底清醒了过来,后知后觉的发现他的唇离她的面颊极近,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侧,让人微微战栗。
云晚挪了挪身子,在离他远些的地方坐了起来,整了整自己些微凌乱的衣襟,方抬眼看他,道:“灶房低矮,怎敢劳动陛下贵足?陛下传唤民女,只需使人传个话便可。”
那双眼里已没有了恍惚,那张脸也没有了惊惧,与刚才那做了噩梦时软弱可怜的模样全然不同,睁开眼睛的她就像武装起来的战士,把那些脆弱、惶恐通通丢到了不知名的角落,身上只剩下那不屈的骄傲和隐藏的戒备。
有意思!景昭帝嘴角一勾,轻声问道:“怕吗?”
云晚绷紧了身子,不知道面前的男人意欲何为,却还是摇了摇头。
“呵,”景昭帝短促的笑了一声,嘴硬!他蓦然跨前一步,两手一捞,便把那暗暗戒备的人儿打横抱了起来。
云晚惊叫一声,反应过来忙去推他手臂,一向冷然的声音里已带了颤音:“你要做什么?放我下来!”
男人的手臂坚实有力,她的力量撼动不了分毫。云晚的心嗖嗖直冒寒气,她用力挣了两下,扯着男人的手臂,声音都变了调:“喂,你,放我下来啊!”
男人步伐略停,低下头冷声警告:“你再动,我把你扔出去。”
云晚嘀咕道:“你把我扔出去好了!”
“闭嘴!”景昭帝步伐一滞,面色一黑,冷喝了一声,云晚的声音便没出息的哽在了嗓子里。
他几大步迈进房,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的两个婢女要紧随其后时,便听门碰的一声被摔上了。
玉颜咬着唇沉默的站在门口,琼姿气红了眼,怒瞪着那扇已经关上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