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束发,”景昭帝放开了云晚的手,撑着床坐了起来,双脚落地,侧坐在床沿,背对着云晚命令道。
云晚愣了一愣,这是使唤人习惯了,拿她当临时丫鬟用了?她乖顺的去拿了前几日梅丫新买的木梳。
他的一头乌丝如瀑布般直泻而下,木梳落在发上,竟是一梳到底,毫无凝滞感。凑近些,一股清新的冷香便盈满鼻端。
云晚从未给人梳过头发,心下便十分不自在。梳了十数下,所有的发丝都梳理的服帖了,她便立在他身后不动了:“我不会束发。”
景昭帝背影一僵,着实没想到这庶族女子这般没用。
“倒水来。”景昭帝披散着头发道。
这房间除了一张床和一个衣柜,便只有墙角放了一些杂物,因此房里并没有水,云晚只得放下木梳去灶房。
周明成正坐在院里,见云晚出来,便侧着头打量她。这个庶族姑娘,即便低垂着眉眼,那身姿却傲然如松,带着一种倔强和不屈。他轻笑了一声,问她:“主子可醒了?”
“醒了,”云晚点了点头,在灶房取了一个青瓷大碗从灶上倒了一碗水便回了房。
景昭帝看着那青瓷大碗顿时皱眉,这是什么碗?什么水?他蓦然抬手一挥,那碗便从云晚手上翻了下去,碰的一声落在她脚下碎了,碗里的水尽数倾在了她的衣裙上,晕开了那上面大片的血迹。
云晚咬着唇,低垂着眼帘看着自己染血的衣裙,半响后方默不作声的蹲了下来,一片一片去捡拾那地上的碎片。
那碗的碎裂声早惊了周明成,他迈步进来见自己的主子正面无表情的盯着拣碎片的那庶族姑娘,也看不出主子的想法,便试探的问道:“主子可有什么吩咐?”
“无。”景昭帝眼都未抬,只盯着那匍匐的青色身影,即便她垂着眼,他也知道那清亮的墨玉眸子里定然盛满了骄傲和怒意,一如之前那般。
周明成又看了那庶族姑娘一眼,猜想大约是这姑娘伺候的不好,让主子不快了,便忙道:“主子稍等,再过片刻,玉颜姑娘和琼姿姑娘便会被送来了。”
景昭帝点了点头。
说是片刻,果然很快就听见了粼粼的车马声。
伺候的人已经来了,云晚料想自己可以功成身退了,小心的捡拾好了碗的碎片后,便在景昭帝那如有形质的冰冷目光下退了出去。
门外共来了四辆马车,马车左右跟了几个骑马的青衣侍卫。车马都停在了小院外。
第一辆马车里,一只白皙娇嫩的手掀开了车帘,随后一前一后跨出两个绰约多姿的二八佳人。
那两个姑娘一个穿着青色的交领襦裙,一个穿着白色的高腰襦裙,面容竟是差不离。只是青色襦裙的姑娘面容和善端庄些,白色襦裙的姑娘面貌娇媚傲慢些,且眼角眉梢都带着风情,那胸脯在高腰襦裙的衬托下更是白皙丰满。
这样的打扮,真不似寻常婢女!
白裙婢女转身从身后的马车里抱出一个精致的红木妆盒,那青色襦裙的姑娘也回身抱出了一叠折叠整齐的男子制式的玄色锦袍,袍服上还搁了一根嵌了宝石的白色玉带。
身后的两辆马车里又陆续走出一些粉衣的小婢,每人手上都抱了一些物什紧跟那两个女子身后,有银纹绣百蝶的丝绸被子,有九龙吐珠的青铜香炉,有精致雕花的红木食盒,还有两个小厮抬着一口大大的木箱跟在后面。
最后一辆马车里,骑马跟随的青衣侍卫陆续把一张精雕细刻的矮榻、一张几和一缸水抬进了院子。
那两个姑娘走进院子时,院里那些侍卫都低垂了头不敢看,和之前大喇喇打量云晚的情景全然不同。
待走近了云晚便把两人的形貌看的更清楚了,青衣婢女鼻头一颗灰色小痣,白衣婢女眼角更长些。那斜长的凤眼一挑,便是数不尽的风情。
两人停在门外,青衣婢女目不斜视,白衣婢女用看脏污一样的眼神轻蔑不屑的瞥了云晚一眼。
主子欺负人,奴婢也看不起人。云晚一阵气堵,不甘示弱的白了她一眼!
白衣婢女没想到云晚竟如此作为,见状柳眉一竖便要发火,还是青衣婢女扯了她一把才作罢。
“主子,”青衣婢女声音如她人一般含着似水柔情,“玉颜和琼姿来伺候主子。”
这样娇媚绝色的婢女伺候,真是艳福不浅!云晚腹诽。
“进来!”门里人应了一声,两人这才抱着东西率先进了屋子,临进门前那叫琼姿的还狠狠地瞪了云晚一下。
云晚哑然失笑,敢情这位是把所有出现在他主子身边的雌性都当成假想敌了是吧?累不累啊这是!
她索性不理,自己去了灶房,如今那位爷鸠占鹊巢,她的栖身之地除了灶房再无二选。灶房不大,一个土石垒的灶,灶上放了两个大铁锅,铁锅之间还放了两个小圆锅,温水用的。灶里边放了一堆柴火,外边放了一堆的干稻草。
若不出意外,那堆干稻草便是云晚今夜的栖身之所了。
灶房有一扇小窗,她把灶上的烧火板凳摆到了窗下,坐在那晒自己没法更换的湿衣裙。
从窗格了能看见院里情景,不久云晚便见那位爷换了一身袍服走了出来,头上发髻齐整,一只玉冠衬的他越发英姿逼人!
他手上拿着一本书,身后亦步亦趋跟着两个窈窕婢女,玉颜的手里端着一套茶壶杯盏,琼姿的手上抱着一个三足鼎的金色小火炉。
院中的葡萄树下,此时木桌竹凳已被侍卫搬到了角落里,摆上了他们自带的制作考究的矮榻和小几,四周还放了数个冒着丝丝寒气的冰盆。
他便在那矮榻上躺靠着,翻开手上的书便看了起来。两个粉衣小婢跪坐在他身后,低垂着头,一下一下的打着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