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妪是个**，她女儿也是个**。只是她命硬活了下来，她女儿却被别人折磨致死，最后只留下了一个孩子。
“孩子还小，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让她去做那些事，于是乎我便用烂皮草包住她，希望别被人发现。若是给那些乞丐或者歹徒发现了，指不定就会被强行掳走买去给****了。”
小七摸着小女孩的头，与她共同缩在老妪那堆烂皮草中。
“那你们多久没有吃过东西了？”他问了句。
老妪沉思了一会，显然也难以回答这个问题。但她从后面默默地掏出了半块馒头，说道：“每次让她就着那些雨水吃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吃出什么病。”
大概她是指在那里摆着的水桶，两婆孙全指望着那屋檐滴落下来的水过日子，只是最近入冬没有什么雨，所以桶里那清澈的水并没有多少，仅剩很少的一点了。
小七有些不忍，但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小姑娘这样肯定是熬不过这个冬天的了，老妪身体体弱也难动弹，连去要饭都做不到。两婆孙看样子肯定活不过多长时间，只要那小半桶水一绝了，两人立刻就会长眠于此。
“小七你又是从哪里来的呢？”老妪的声音轻地可怜，像是随时都有可能离开人世一样。
“我本是某贵族的仆人，犯了错，就被人踹了出来。捡了几天东西吃，总算活了下来，但旧伤仍在，外表也不干净，也没人愿意收我这个乞丐做工。”他隐瞒了一些事情，即使是这种情况他也得守口如瓶的事情。
“都是可怜人啊。”老妪拍了拍他的肩头，将他往里面拉了拉。
在老妪的怀抱里，小七想起了很多东西。
更多的是某个老人，某个缺陷少年。
“对不起……”他在老妪的怀抱下感受到了某些温暖，数个月来的艰辛都没有让他流过一点眼泪，但今日他终于忍不住了，大概也是安下心来，眼泪居然没法自控地往下掉，滴在了小女孩的脸上。
小女孩醒了，但却没有因为面前有一个不熟悉的人感到惊讶。
“不哭，不哭哦。”她伸出了手，慢慢地帮小七擦掉他脸颊上的泪水。
“好日子会来的，所以千万不能哭哦。”她如是说道。
……
他大概是在更小的时候被左中元捡了回来。当时左中元拉着他的手询问他要不要跟他一起走，无处可去的他自然便跟着那个面相和蔼的老人。
他什么都不是，或者说他自己也没有觉得自己是老人的谁谁谁，一进入老人的家里就帮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东西，原本老人只是想要把他当作养子来对待，可他却一直以仆人自持，因为救了他的老人已经给予他很多了。
可家里太多仆人了，他能做的事越来越少，最后只能每日跟在老人身边。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不需要做一些什么呢？”他如此问道。
老人将书本放下，摸着他的脑袋说道：“我并不缺一个佣人，你也不需要做些什么。”
“可我总觉得我应该做些什么，就这么安静地呆在这里不适合我。”
老人思索了半会，然后看了看手中书信，露出了几分他未曾见过的落寞。说道：“或许你很快就会有一些东西要做了。”
事实确实就是如此，大概过了一个多月，老人抱回来了一个仍在襁褓当中的婴儿。
“这是我的孙子，也是你以后的弟弟。”他乐呵呵地说道。
他望着那白净如雪的小男孩，尚未睁开眼睛的他显得那么脆弱，偏偏又那么惹人怜爱，让人舍不得去伤害他，让人想要用尽一切去保护他。
“不，这是我的小少爷。”他用手碰了碰婴儿的脸颊，开心地笑道。
……
“少爷！”他猛地从睡梦中醒了过来，过了些会才明白自己是在做梦，擦了擦自己的额头上的细汗，然后回头看了一眼，当看见老妪没有因为他而被惊醒，才放下心来。
只是他总感觉烂皮草当中少了些什么，直到他看见僵立在面前的小女孩。
半夜三更，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房子当中，大眼瞪小眼，无论怎么看都是极具喜剧成分的场景，所以两人都没有说话，又像是在询问对方在做什么一样。
最后两方妥协了，用手势表示以不吵醒老妪为前提，将交谈地点转移去外面，只是小女孩离开前没有忘记将那只剩下小半桶水的木桶抬走，这让小七很是疑惑，出门带上水桶干嘛？
“跟我来。”她奶声奶气地说道，其成熟程度完全不像是这个岁数该有的样子。只是她搬动木桶样子十分可爱，只见她用双臂吊起那木桶的横梁，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强行，让人忍俊不禁，生出几分喜爱之感。
“我来吧？”小七伸手说道。
“妈妈说，不能让客人做这些事。”小女孩强硬地摇了摇头，显然将母亲的教诲谨记于心，即使她自己已经饿得使不出力了。
小七清楚这种情况不能够强硬去抢孩子的东西，所以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他只能一步又一步地跟着小女孩慢慢前行，有好几次小女孩已经气喘吁吁的难以走动了，可在他询问需不需要帮助的时候她又鼓起了干劲，慢慢地往前走。
于是乎你可以在半夜三更这种时候，在艾茅斯都城的安城街当中看到这么一副画面，一名少年乞丐跟着一名小女孩，而小女孩则在艰难地抬着那比她还要大上一点的木桶。
或许是寒风，也可能是肚饿，小女孩呈现除了脚步不稳的状态，有几次走路都需要小七在后面帮忙扶正一下，总而言之她走路便是歪歪扭扭的，甚至连直线都走不了。
最后她可能还是败给了寒风，脚步一踉跄，身子便往后倒去。
小七急忙伸了伸手，将她扶稳，让她倒在了自己臂弯里。
“妈妈说过……妈妈说过……”她已经泣不成声，一点也没有刚才逞强的样子，这时小女孩娇弱的样子显露无疑。
“我不知道你妈妈说过什么，我只知道我家爷爷说过，不能见到可爱的女士受苦难而不出手帮忙。”小七揉了揉她的头发，然后便让她爬上自己的背脊。
“你指路，我拿东西，这样分工好不好？”他轻柔地说道。
她像是有些羞愧，抱紧了些小七的脖子，细声说道：“嗯……”
小七拿起了木桶，开始朝着小女孩所说的方向走去。
从她抬着木桶往外走的时候开始，小七就明白她要做什么了。
放着不动的水是死水，死水就会滋生各种细菌虫子，人体喝了只有百害而无益处，如今艾茅斯已经入冬，有好些天都没有下过雨了，那么老妪两婆孙那点水怎么可能会够喝呢？所以那小半桶新鲜的水定是有人更换才会显得那么清澈干净。
可没让小七想到的是，每晚夜里帮忙换水的，仅是背部上那一个不足十岁的小女孩，这强烈的落差让他有些不适应。
“哥哥……你叫什么？”她躲在小七的颈部，冰冷地小脸盖在了他的脖间，让他顿时清醒了些。
“叫我……七哥就好。”他犹豫了一会，才决定说出这个名字，不知道为何，一说到这个名讳他就会想起那个坐在轮椅上笑着喊七哥的少年，而每当想起那位少年，他总会回忆起，那天从右家家主的传音水晶当中传来少年跳崖的信息，这对他来说是多么巨大的噩耗，每每想起他的内心总是一阵揪痛。
“那你叫什么呢？”小七试图不再去想那些，转而找话题和小女孩聊了起来。
“小柿子，妈妈说，取义是事事平安。”她开心地笑道，看样子她真的很喜欢她的母亲，“七哥，你从哪里来的呢？”
小七有点好笑，将对老妪所用过的措辞重新对她说过一遍。
“贵族？”小柿子来了精神，问道：“他们是不是会用金闪闪的碗盆？”
“没有到这么夸张的地步了啦……”小七呼出而来几口浊气，说道：“他们用的是那种有着金丝边、上面有着点点花瓣的白瓷碗，捧在手里就好像白玉一般。”
“一定很贵吧……”小柿子感叹道：“去年我在街口那档面食店不小心摔了一个碗，就已经被店老板骂的狗血淋头了。”
“哈哈……那你有没有道歉啊？”“有啊！妈妈领着我去赔了不是，最后也赔了钱呢……”
在安城街的街尾处，有一小口很少人用过的井，基本上都是乞丐们占据了这一口小水井。小七环视了一下，附近恰巧就有很多无人用的空屋子，想来那些乞丐在这个点数都去睡了，所以才能给小柿子找到这点机会来用水。
“以前陪过妈妈来这里打水，所以我记得呢。”她自豪地拍了拍小胸脯。
小七揉了一把她的脑袋，赞道：“你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嘿嘿。”
小七将水井边上的木桶扔下去，提了一桶水上来，正想要倒上满满一桶，却被小柿子阻止，她将那桶水倒了三分之一到自己的木桶当中，然后说道：“若是倒的太多，婆婆会发现的，她一定会严厉地禁止我出来的。”
“实际上你这样确实很危险。”小七蹲了下来，说道：“之前只是你的运气太好，没有遇见别人，可要是遇见了其他人你可怎么办？”
“妈妈说过这世界上还有好人的……”小柿子像是知错了一般，低下了小脑袋，时不时用眼神偷偷地瞧着小七。
“确实……但起码这里不会……。”小七自知不应该和孩子说太多，他只能催促她快点离开，说道：“我们回去吧。”
“嗯。”
一路上什么也没有发生，也没有遇见什么人，这大概是最幸运的一件事了，但小七陷入了苦思。
如果世界有好人，那么自己为何落到这个模样。如果世界有好人，左家又为何要落到如今这个样子。
他眯了眯眼。像是要把这黑夜望穿一般。
……
他一大早就起了，穿过安城街，朝着那片较为繁华的地段走去。
乞求，被打，乞求，被打……他不过要一些剩饭剩菜，但总是不如意。以往那些酒家还算好态度，随便给些东西打发他走，可此时像是看待瘟神一般，一有乞丐靠近就被那些站在外头的保镖推走，更有甚者直接二话不说就把你打一顿。
但大概是某些信念的问题，他毅然地选择了下一个地方。
左爷爷……
他也饿得不行，但他知道在安城街的那栋小房子里有人比更需要那点充饥的粮食，所以他自知不能倒在这里。
我得赎罪……
他瞧上了街口那档面食店，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小柿子所说的那家，但那屉包子确实十分诱人，他的眼神一旦瞧上就再也没有办法放开了。
我不能再看到有人在我面前死了……
数个月来，他的脑海中全是某家少爷坠入山崖的景象，每晚每夜……死去的少爷都好像会来找他痛哭一般。
如果我没有叫左林逃跑的话……
他吞了吞口水，他多多少少知道如果自己下手了结果是怎么样，但如果不试就不会有机会，婆婆和小柿子就会死在那里了！
左爷爷你会原谅我的对吧……
他鼓起了勇气，大步流星开始朝着那里走去，正好那虎背熊腰的面食店老板朝着另一个方向望去，瞧不见他此时欲要伸手那一屉满满的包子……
“老板，给我一屉包子！”
他手还没有伸到，就被旁边的叫声给镇住了，不敢再伸前半点。
“哲南小子，今天来买包子吗？”那虎背熊腰的老板转过身来，朝着他旁边的人笑了笑，像是没看见他一般。
“对啊，家里饭桶太多，喂不饱，老板帮我分两袋装吧。”那皮肤黝黑的小男孩笑了笑。
“好咧。”那老板也随和地说道。
“当小偷可不是好事哦。”那小男孩压低了声音，望了他一眼。
“如果可以，谁想做小偷呢？”小七顿时醒悟了过来，明白对方是为了他才会买包子，他也默默责怪自己，差点便入了歧途。
“以前我很讨厌小偷，因为他们老偷我最喜欢的腊肉走。”小男孩挥了挥手，然后说道：“但我身边总有一些人，抓到小偷反而放他走，甚至还让小偷住在了我们家里。”
“你身边真多好人。”小七感叹道。
“好不好人我不清楚。”小男孩想起了那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少年，说道：“我只知道林哥是很值得人去尊敬的。”
“哲南小子你的包子。”老板快速分好了两袋包子，笑眯眯地递了过来。
“谢谢！”哲南将一边笑着接过那两个袋子，一边从口袋里掏出钱付给那老板。“这袋给你。”
小七一脸惊讶地接过那袋包子，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一定是有迫不得已的理由才会选择去偷东西吧，拿去吧。”小男孩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谢谢！”小七喊了一句，来不及擦眼角的泪水就急急忙忙地往回跑。
“不知道尤里大叔会不会骂我呢……不过话说在前头……”哲南歪了歪头，疑惑道：“我怎么就选择去帮他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