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戏码
苏秀陪同罗刹回屋，苏韶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二人的背影，心思百转千回，最终纠结成一个字——怪！
罗刹笑意盎然，见身后无动静，眸中杀机若隐若现，不觉一手覆上苏秀托着自己胳膊的手背，感受着掌心下苏秀真实的温度，堪堪将心头杀念压下，脚步一顿，偏过脸，朝苏韶笑得魅惑丛生，“孙少爷？您不进屋吗？”
苏韶心神一晃，“……好。”不由自主地跟上罗刹的脚步，待回神时，才知自己竟坐在屋内，不禁面色一变，“你对我使了什么妖法？”
罗刹坐在苏秀一侧，执着地牵着苏秀的手，闻言放开苏秀，替二人斟茶，浅浅地笑着，“让孙少爷受惊了，不过是江湖上的雕虫小技。”
不过一瞬，苏韶面色恢复如初，淡然道：“看来母亲所言极是，你真是草莽出生。”
罗刹不以为意地轻笑，将手中八分满的茶盏先递给苏秀，而后才将另一只递与苏韶，“孙少爷说笑了。那些所谓的世俗束缚在下还瞧不上眼，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孙少爷多多包涵。”
苏韶从容不迫地接过，姿态优雅地浅抿一口，“你既已入了苏府大门，身为母亲的侍夫之一，眼下又怀着苏府将来的希望，于情于理，我虽身为嫡长子，总不会与你为难，你且放心。”语声微顿，蹙蹙眉尖，放下茶盏，“唔……这茶水的味道……怎么连东苑的下人都学会偷懒了？我出门两月，有一段时间不曾管束他们，一个个好得不学，尽学坏的。看来明日就该整顿整顿。”
罗刹笑意加深，“久闻姚国三公子的苏府嫡长子——苏韶苏公子才貌双全，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苏韶笑而不语。
一直被忽视的苏秀小心出声：“哥哥……”
“秀儿……”苏韶拍拍自己边上的座位，笑容愈发璀璨，“我们身为晚辈，叫一声罗爹爹也不为过，怎能不讲礼数？快坐到哥哥这儿来。”
罗刹目光一寒，眼睁睁地看着苏秀坐到自己对面，与苏韶兄友弟恭，心中杀意如汹涌的洪水滚滚而来，忍不住调动体内真气，缓缓地抬起手臂。才一动，小腹却觉不适，似乎腹中胎儿正捏着小小的拳头击了肚皮一下。如醍醐灌顶，他的神识骤然清醒，面色瞬间柔和下来，连眼神都暖意融融，摩挲着圆凸凸的小腹，低头喃喃：“你可真够调皮的，将来定是个小魔王。可别让你娘头疼死了哦……”
苏韶不适地眨眨眼，全然不知自己才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苏秀心痒难耐，好不容易府里有第二个对自己和颜悦色的人，而且是一位漂亮的哥哥，偷偷地瞥了眼苏韶，然后蹭啊蹭……蹭到罗刹身边，蹲下身子，好奇地盯着罗刹的小腹，“哥哥，能让我摸摸吗？”
不知有意无意，直接省去“暖儿”二字，却听得罗刹心花怒放，径自拉过苏秀的手贴上自己的小腹，一时心酸难抑，“当然可以，我的……弟弟……”
——时光荏苒，物是人非事事休。爹爹死了，娘死了，诺大一个赤翟山庄也灰飞烟灭，幸而你还在……幸好你还活着，我的弟弟……
苏秀似乎怕惊扰到掌下那条鲜活的生命，动作轻柔至极，连声音都柔柔的，“哥哥，是小宝宝呢……”
罗刹克制不住地抬手抚上苏秀的头顶，低低道：“嗯，是小宝宝呢。弟弟若是喜欢，等将来宝宝出生后，你就陪她玩，好不好？”
苏秀仰起脸蛋，一双眼眸亮晶晶地凝视罗刹，瞬间眼神又暗了下来，“真的可以吗？可是祖母、母亲从小不喜欢我，小宝宝会喜欢和我玩吗？”
“哥哥的宝宝自然是极喜欢你的，你且不用想她们。”罗刹细长的眼睛里有寒芒一闪而过，指尖已一点点地划过苏秀的眉和眼，“弟弟可是善于丹青？以后一定要教宝宝，哥哥先跟你约好了。”
——这如画眉眼，同爹爹如出一辙。待得及笄，弟弟的姿容，一点不逊色于赤翟若轩和苏韶。
“嗯……好！听哥哥的。”苏秀笑得见齿不见眼，一对深深的酒窝立时显现，连病态的苍白都透出一丝瑰丽。
苏韶只觉眼前这一幕甚是古怪，不仅如此，碍眼极了！当下霍地起身，语气有些发冷，“秀儿，我们该走了。”
“哥哥……”苏秀打心眼里想亲近罗刹，看着可亲可爱的罗刹，眼神是十足的询问，也不知这一声在唤谁。
“你先随孙少爷回去，我们定会再见。”事态发展至今，罗刹连日的惶然无措反而消失无踪，握住苏秀瘦小的手一道站起来，最后不舍地拥住苏秀清瘦的身子，看向面色不善的苏韶，“弟弟，你要听孙少爷的话，在苏府，也只有他能护住你。”
苏韶心里一动。
“嗯，我知道。”苏秀一步三回头，使劲地朝罗刹挥手，与苏韶携手出屋。
天色一点点地暗下来。
“咚！——咚！”远远地传来打更声，一快一慢，连打三次。
戌时已过。
罗刹一袭雪白中衣，衣带闲闲地打了个结，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大片糜艳的春光隐没在衣下，长发随意地披在肩后，坐在桌边，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拿剪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烛芯，神色掩埋在忽明忽暗的烛光间。
屋内再无她人。
蓦地，房门大开，苏含蓉孤身进屋，乍见一反常态的罗刹，不觉喉头发紧，赶紧转身掩上门，趁机掩饰自己的失态，低垂着脑袋走近罗刹，不敢再瞧上一眼，极力克制心头叫嚣的对他的身体的渴望。
罗刹抬抬眼皮，放下剪子，身子朝后一仰，慵懒地倚在椅背上，声音似有似无地带着一股子魅惑，“你来了……”
苏含蓉下意识地咽口唾沫，艰难地选了一处离罗刹稍远的座位坐下，冷冷道：“我已遵守承诺让你见了弟弟一面，如今你也该履行你的承诺吧？”
“夫人真是不解风情呢。”罗刹懒懒地掩唇打了个哈欠，“如斯夜色，说这些不觉得太煞风景吗？”
苏含蓉目中似有一团火焰燃烧，“赤翟若暖，别再耍花招，我母亲的耐心有限！否则别说是苏秀，就连你腹中孩子也保不住！”
“老夫人可真是狠心呐……”罗刹起身，缓缓地走向苏含蓉，然后凑在她的耳际，火热气息直喷洒在她的耳廓，勾起她的一缕发丝捏在指尖把玩，“夫人也算当世英雄，若不是在下此刻身子不便，纵然假戏真做……”声音逐渐低迷，微微低头，唇瓣浅浅地印上她的嘴角，“……在下一万个愿意……”
苏含蓉双手握拳，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终挡不住他身上散发的阵阵清香的蛊惑，一把将他抱入怀中，咬牙道：“你别玩火！”
“原来夫人是个怜香惜玉的呢。”罗刹若无其事地坐在她的腿上，甚至抬手勾住她的脖颈。
苏含蓉强自按捺，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冷声道：“你快快交代孩子的娘亲是谁，免得自讨苦吃！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
罗刹语气无辜，“本宫主早已向太师坦言，孩子的娘亲是平凡女子，再问一百遍也是这个答案啊。”
“堂堂赤翟山庄大少爷，魔门水月宫宫主的妻主是一位平凡人？你的回答当真可笑。”苏含蓉低头，无意窥见他裸露在外的细腻雪肤，再移不开目光，不能自持地碰触上去，“你这朵带刺的花，寻常人怎碰得了你一片衣角？更枉论摘下。可如今你却为了保住她和她的孩子，情愿舍弃自己的性命。所以……你的说辞，我母亲会信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