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郑平常,二十二,重庆江津人,听名字也不用想,我是个男的。
我老爹要我平平常常,像个普通人一样,碌碌无为的过一生。爷爷则希望我,出类拔萃,节节高升,所以要给我取名叫郑大力。
为此他们大吵了一架,摔盆子摔碗得,不,才不会那么庸俗。
老爷子开始几天,不吃不喝,谁也不见,我妈可急坏了,让我爹去给我爷爷认个错,我爹觉得烦死活不去。
爷爷犟,生的儿子也犟。父子斗气,最终父亲妥协。
也多亏了老爹的硬脾气,我才完美避开了那个名字。
没错,我是有点嫌弃那个名字的。
天上的乌云密布,覆盖了整个柏林的上空,云里混杂着白色,有一缕光亮穿过万千阻碍透射出来,但只是瞬间又被翻腾的黑云遮挡的无影无踪。黑色的气氛让人感到压抑,一场大雨就快倾盆而下。
超市里的光线有些暗了。
我起身,劈啪两下利索的打开灯。
像这种天气不会有人来了。
我回到收银台坐下,升个懒腰,打个哈哈舒展了下身体,这样的鬼天气不知道还要持续几天。
点了支烟,烦躁的将打火机随手扔到收银台上。
这样可不行,没生意要亏本的,别连房租水电都教不起。
深吸两口,吐了个烟圈。我想,我这个样子被那些学生们看到肯定会犯花痴的。
打开电脑,习惯性的点开那个交友软件。我并没有自己的账号,用的是我死了十年的老爹的,账号这东西,有没有又有何妨呢?
老爹的账号里,熟人很多,都是我叔叔辈的,很多年没见过了,现在分布在世界的个个地方。有发了比横财的,也有越混越差的。
老爹的账号很寂寞,几乎没有头像是亮着的,清一色的灰色,让人看的心里发慌。
老爹的网名叫#纯情的太阳,当初因为这个,我差点笑的岔气,催他赶紧改改,直到老爹死后,我上他的号,才发现我有一个叔叔,网名叫无聊的瓶子。
现在依旧还是这个网名,这是老爹的东西,我不会乱动,也不想乱动。
我时常在看店的时候上我老爹的账号,有时偶尔会收到一两条来自老朋友得温暖问候。也许是十天,也许是半个月,也许是两年。而我告诉他们的一直以来只有一句话。
我老爹再二零零五年开春的时候得癌症去世了,我是他的儿子,郑平常。然后再不痛不痒的回答几句。
嗯,我长高了。
啊,我今年二十了。
噢,我妈也去世了。
啊哈,没关系啦。
打开登陆界面,空落的感觉传上心头,挥之不去。
就在快要点击登陆的时候,我发现了不对,抽烟的左手抖了抖。
熟悉的感觉没有了。
谁修改了我老爹资料。谁趁我不在的时候偷偷动了我的电脑。
紧接着下一个偏激的想法就是,我半夜回家的时候,有賊溜了进来,这个賊在这里面肆意狂欢,还动了我爹的东西。
一股怒火烧遍心头,店里的东西这几天也没清点,不知道亏了多少。
我在去看电脑,才发现是我错了。
这不是我老爹的账号。
老爹的账号还保存在那里。这是别人用我的电脑登陆之后保存的账号。
界面是杨柳的青葱绿色,很青春。头像是一个披着头发包子脸的小姑娘,很可爱。和我老爹从下巴往上的自拍照比起来,好多了。
这……
会是小兰的账号吗?
上面还保存着登陆密码。
要不要上去看看呢?我内心小小的挣扎了一下。
还是
算了吧
起风了,外面的风穿堂而过。一股凉气从背部顺着脊梁而上,然后迅速的窜遍全身。
我打了个冷颤,这让我回想到了小时候无数个寒冷的夜晚,只有辽阔的黑暗和呼啸的冷风作伴,那样无情。
我点回老爹的账号,界面一下子变回了灰色。看着老爹僵硬的笑着,露出掉的所剩不多的牙齿,头上的白发彬彬,心安中带着一丝心酸。
把烟扔到地上,习惯性的去用脚把它踩灭,格外的用力,然后抹了两下额头上的头发,伸手从身后摆了三四年的大纸箱里窸窸窣窣的摸索了半天,摸出一件老旧的外套,洗的发白,但仍可以看出它原本是蓝色的。
这是老爹留下的,十几年前,老爹曾穿着它走遍大江南北,结识了各种各样的朋友。
衣服上留着沧桑。
集结的云朵堆积堆积,再也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一场大雨痛快的释放下来。
超市里安静级了,耳朵里充斥着雨水激烈敲打房顶铁皮的声音。
啪嗒啪嗒啪嗒…从稀少慢慢变得密密麻麻,沉厚而又壮烈。
就在我以为不会有人来,庆幸可以关门的时候。
一个人影从迷蒙的雨中越来越近,可以看出浑身被淋的很湿。
等到人影到了超市外的屋檐下,没有了大雨的遮挡,我这才看清,是赵念雪。
赵念雪是附近一所中学的学生。长得很漂亮,很清纯。有很多人喜欢她。但我不怎么喜欢这种身边围着太多人的女孩。我比较喜欢像小兰那样低调文静的女孩。
小兰是个有点可怜的女孩,他的父亲再一次事故中去世了,母亲也因为那次事故瘫痪了。我经常会在我的店里拿些东西去接济他们母女。
挺坚强的女孩子。但大多数外表坚强的女孩都是很脆弱的。
赵念雪小跑进我的超市,冲着我走过来,身上的衣服往下滴着水。她的衣服紧紧的贴着肉,胸口很低,露出了若隐若现的一条沟。
我不喜欢她这个人还是有其他的原因的。比如,雨才刚下了一会。她身上就湿成了这样。她的左手袖子还是干的,其他地方也是有一点湿一点干混合在一起,唯独胸口那里那一片,水像是故意泼上去的,我承认我是有点帅,也挺有魅力。
赵念雪见我望着她,有些开心的笑了。
她像只小兔子一样蹦过来,双手撑着柜台趴在我的收银台上。
“平常哥哥,我来躲雨啊~”语气里透着些许调皮。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淡淡的看着她。她的衣服有了重力不在贴在她的胸口,开始往下垂,我看到了她的胸,她没有穿内衣。
她脸上露出失落的表情。
我转身从快要散架的纸箱里拿出我的外套,想着什么时候换掉它。
将外套一把丢给她。
我看见她边穿我的外套边偷偷的笑。
店里一下安静了,我没说话,她也没说话。
僵持了一会,我想这也不是办法。她身上始终是湿的。
就主动开口问她要不要拿把伞可刚一准备开口,我就语塞了。我该叫她什么呢?
叫她什么才会让她觉得我对她没有意思呢?
稍稍思考了一会。我觉得还是别叫了。
她冷着冷着实在受不了了就会买伞自己离开的。对待喜欢自己而自己又不喜欢的人还是别怜香惜玉了,免得她以后越陷越深。
也许是我表现的太冷淡了,我能看到她坐在第二排的货架子下,眼睛空落的去看面前奶茶的说明书。
衣服湿湿的,头发贴在精致的脸庞。
又起风了,下过雨之后,风变得凉了许多。
寒风下,赵念雪瑟瑟发抖,楚楚可怜,没有了之前的虚伪做作。
也许她的内心,是真的感伤了吧。
好吧,我不是个够高冷的男人。
我这么偷偷的注视人家是有点不对。
我承认我是有点心软了。
站起来,正欲开口说话。
眼睛却撇到有个人影已经站到了超市口。
见我突然有了动作,却突然停止,赵念雪也回头去看门口的人影。
这个人影有些奇怪,奇怪的使我和赵念雪从他一出现就一直看着他。
他披着宽大的蓝色雨衣,低着头,脸藏在雨衣帽子里。雨衣下露出一双男式的运动鞋。
正常人都知道,雨衣的帽子的大小是藏不住一个人的脸的,所以他的头格外的低,似乎不想别人看见他的样子,自然而然,这使我产生了想要了窥探他样子的想法。
他在门口停留了一会时间,抖落雨衣上的水,地上是一片水渍。
雨衣男径自走进超市最里排的货架,没了声响。
我没有故意探头探脑的去望,我这个角度看不到,倒是赵念雪,她侧过头透过商品之间的缝隙去看,看着那边没有什么反应。
过了大概几分钟吧,我不知道,对于时间,我没有概念。
雨一男从货架角落里出来,来到我的柜台面前,头压的更低了。
我看不清他的样子,见我愣在那里,他使劲敲了下柜台,我这才回过神来,收了钱,他匆匆离去。
真是个奇怪的人。
他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警方全力通缉的在逃犯,在人少的天出来,没了不让别人认出他来,所以遮住自己的脸。
我觉得又不太可能,我要是一个通缉犯,我会装扮的普普通通,对人和善,谈吐有笑,去另外一个城市,融入里面的生活。有的人就是这样,才逃过重重追捕,生活了数年。
他这样反而像是故意暴露自己的,他的计谋是:引起我的怀疑,使我报警,然后把警-察引进团伙早已组织好的陷阱里,统统干掉。
一定是这样的。
我有些得意地笑了起来,越来越佩服自己的联想力了。
感受到一道微热的目光射过来,我才想起赵念雪还在这,她正望着我,有些失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我抬头看她,连忙转头去看超市外的雨帘,不自然的眨眼睛。
我看了两眼赵念雪,道:我送你回去吧。
顺便我也要关门了。
赵念雪笑的蛮可爱,轻声应到,好啊。
我递了把伞给她,又自己拿了一把伞,我们在屋檐下各自撑开伞。
我还在撑伞,就听到身边赵念雪一声尖叫,我火速撇头去看她。
赵念雪眼睛看着一个方向,人往后退了好几步,一下子靠在卷帘门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像是受到了惊吓。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整个人也抖擞了一下,不是害怕,是见到了不太平常的东西。
一个超级胖的女人,露出的脸和四肢像被腐蚀过,全身的肉整体看着都在下垂,她已经转身开始跑了,距离只有四五米远,我反应也比较快,所以将她的样子看的个大概。
她的身体就像会吸水一样,在吸收淋在她身上的雨,她跑的很快,全身的肉花枝乱颤,身影也该越来越小,我却看见,中间大概持续了几秒,约是她开始跑后的两三秒钟,身体极速膨胀了,是的,膨胀了,我瞪大眼睛去看,那种膨胀的感觉越来越明显,无法相信,无法想象。
在她跑远之后那种感觉消失了,只是身上的肉摆动更大了,像要被甩飞出去一样。我想,大概是她身上肉的摆动幅度太大,所产生的错觉。
但是这个人我却从来没见过,她胖的都不像个胖子,全身鼓鼓的下垂,像个有些阉掉的气球。从她脸上的痕迹来看,应该是有什么先天性的病,或者是后天遭遇了什么巨大的变故。
所以才会在这样没人的天出来淋雨发泄。
怕路人的注视,所以才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