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天气,阴晴不定。
毫无征兆下了几天的阴雨,终于有了要停的迹象。
李天一大早就出了门,沿着大块小块的梯田捉鳝鱼。
天黑时,他已经穿过了好几个村子。
竹篓里沉甸甸的活物,见证了李天此时愉悦的心情。
路过一户人家,房屋里的几口人围在桌边其乐融融的吃着晚餐。
万物的光辉在不知不觉中黯淡。
他意识到
该回家了…
李天的家中,只有一个脑智障的妻子,是他从外地捡回来的。
月光下的树木,像一个个妖魔,张牙舞爪。每一棵树后面,都藏着一个人,等着他靠近。空气中好像有人低语吟唱:
红色的房子里住着一个老巫婆
小宝贝,别害怕
老巫婆,不吃人
漆黑的夜里闪烁着烛光
巫婆和影子在比舞
影子吃掉了老巫婆
噢,别害怕,影子已经吃掉了老巫婆
蓝色的房子里住着一个老妖婆
小宝贝,别害怕
老妖婆,不吃人
老妖婆吃掉了老巫婆
老妖婆,跳着舞
噢,它终于吃掉了老巫婆
…
“你在干什么?”
庄稼地里蹲着一个女人,高粱的间隙中,只露出了一张脸,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嘘,我在看鬼打架…”女人轻细的声音悚然,两只眼睛空洞的看着李天身后。
李天回头。地里立着两个快要倒掉稻草人,一个在庄稼地的左边,一个在庄稼地的右边,遥遥相望。
破旧的衣衫随风荡漾。
一件红色,一件蓝色。
李天笑笑。
“那谁赢了?”
“你赢了。”女人看着李天。
没有表情的脸,颜色苍白,在月色下有些反光。
“怎么不回家?”问
“我没有家。”女人答
“那我带你回家。”天亮了,李天笑
他知道,那是一个脑子有毛病的女人。
但是他没想到,那个女人很聪明。
高粱一阵晃动,女人的身躯从叶子里浮现了出来,粗大的腰,肥厚的屁股,往下是倒立的金字塔一样的腿,还有令人咋舌的三寸金莲,臃肿的体型吓了李天一大跳。
她走起路来左右摇摆,两只小脚看起来不堪重负,全身的肉都在上下抖动,哪怕她走得很慢。看起来明明就要摔跤,却又被她调整过来,就像一个不倒翁,李天真希望她倒掉,然后自己离开。
她走过来了,就像一个几天没吃东西流浪汉,虚弱的走向对面啃着馒头的体面人,实施抢劫。
女人摆动着头发,用手梳理上面的毛草。
李天静静的看着,完毕,女人说,
“走吧。”
他没有动,他感觉自己被骗了,天又黑了。
河边空气清新,竹子上的水滴到他的手臂上,凉幽幽的,很舒服。耳朵里是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以及树叶上的雨水往下滴,再次滴到树叶上的声音。
清洗完身上的泥,他顺着岸边的浅水区走了过去。
突然,李天停下了。他闻到了一股恶臭,可能是死掉的野鸭子。
脚底下踩到了绵绵的东西,臭味更甚。
心里直恶心。
李天赶紧退后几步在水里荡了几下脚跑到了岸上。
竹林里已经完全看不清了,耳朵里只听细叶轻轻摩擦的声音。
莎莎…莎莎……
出了竹林,他仍感觉一股臭味围绕着自己,在田里抓了一把泥使劲的在脚上搓。气味总算闻不到了。
唯一有点光亮的,就是那散发微弱的亮度的白带子——那是回家的路。
路还算宽阔,两边是齐膝的杂草,还带着露水。
臭味又出现了,淡淡的,总是若有若无的环绕着李天。
李天抓紧时间赶路,加快步伐。臭味忽的又没有了,他累了,放慢速度,不一会,臭味又出现了。
臭味在跟着他!李天突然有了这个想法。自己也吓了一跳。
他想起了那首妻子时常会哼的小曲:
红色的房子里住着一个老巫婆
小宝贝,别害怕
老巫婆,不吃人
漆黑的夜里闪烁着烛光
巫婆和影子在比舞
影子吃掉了老巫婆
噢,别害怕,影子已经吃掉了老巫婆
蓝色的房子里住着一个老妖婆
小宝贝,别害怕
老妖婆,不吃人
老妖婆吃掉了老巫婆
老妖婆,跳着舞
噢,它终于吃掉了老巫婆……
回头,直直的路的那边出现了一个影子。
李天没有动,像以前一样,等着她慢慢靠近,肥大的身子左右摇摆,巨大的臭味扑面而来。
“你怎么来了,不在家好好呆着。”
“在哪弄得这一身臭味,回家好好洗洗。”
“你怎么不说话,刚才我踩到的东西是你弄得吗?”
等到人影到达面前,臭味已经无法忍受,人影在路中间,在路的白色对比下,轮廓清晰起来,李天看见,她没有右手。以及,它。
人影的背后趴着什么东西正在啃咬。臭气熏天。
李天回头撒腿狂奔,那是食尸鬼!吃腐尸吃人肉!
不能往有人家的地方跑!他不敢停下来,奈何筋疲力尽。
回头,没有跟上来,或许已经甩掉了,但他仍不敢懈怠,一个劲的往前走。
背后吹来一阵风,树木草丛发出剧烈的摩擦声,夹杂着不同的声音,藏在这漫天的声音里,直到声音到了身边才听出异常。
身后的草哗啦啦的响,他回头,远处一个巨物疾速朝自己奔过来。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这一下撞的他头昏脑胀,砰的一生摔倒在地,身体右半部分被压的严严实实,一股水射到他的脸上,他动不了,右手水腻水腻的,黑暗中什么也看不清,只得用左手往右面猛的一抓,一条长长的东西被扯了出来,臭味更甚。长长的东西滑腻不堪,呈条状。
耳边传来“嘿嘿”的笑声,紧接着是一个女人轻轻的声音;“你踩断我的手,还想扯我的肠子?”
更可悲的是,他感到一双像铁一样又冰又硬的爪子伸到了他的肚皮上,一根手指已经探到了肚子里,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