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瘴气林之后,暮色悠然四合,天色渐渐灰暗,而随着暗下来的天色,远处忽然亮起来温馨的灯火。
温府建在谷底一处地势平缓的高台上,依山而建,气势磅礴,此刻沿着府院围墙亮起了一大圈红色的灯笼。另有两层高出院墙的稍微小些的灯笼挂着,看来是一个三层的宅院,借着灯笼的光亮和皎洁的月光,隐约可见高楼回廊,檐牙高啄,盘盘困困,钩心斗角。
本来以为山中院落都是似个个楼般小巧清幽,或者是似菊隐先生的草庐般简单质朴,觉得似乎是这样才能与自然融于一起,和谐不突兀。但是暮色之中远远见到温府,虽然大气磅礴却一点不损山谷的静幽之态,反而让人觉得有种理所当然的感觉,仿佛是这样的谷中就应该有这样的一座建筑一般。
后来跟白云瑞谈起这种感觉的时候,白云瑞总结了一句很符合当时意境和感觉的话。他说,谷中雾气缭绕,繁花如织,林木森森;四周山势合围,峰林丛立,奇石嶙峋;间或鸟鸣声声,小桥流水,仙鹤低回。此情此景,便与想象中的蓬莱仙山、九天宫阙吻合起来,自然是不觉得气势磅礴的建筑有何不妥,甚至再夸张一些都不为过。形容得甚是贴切。
刚走到院落前,就见到一位看起来是管家的大叔带着两个丫头两个仆人在门外恭迎等候,略微招呼介绍之后,两个仆人一左一右将大门缓缓推开,青石板的院落中间,似乎是谷中除了苗青青和她师弟之外,全谷的人都在院中央分左右两排站定迎接少谷主回府了,整齐的恭迎声竟然带来了回声在谷中悠然回荡。
温碧游点头向众人致意,然后又略回头对那管家说:“蔡叔,不是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吗?不用每次回来搞这么大阵仗,等爹娘回来的时候再用吧,叫他们各自散了,该忙什么忙什么去。”
那蔡叔毕恭毕敬地答应了,挥挥手众人悄无声息地散落到温府的各处去了。
蔡叔带着的两名丫头和仆人依旧默默地跟在后面,等着温碧游吩咐。
温碧游略沉吟了下,一连串吩咐道:“将仙鹤居仔细收拾出几个房间,谷中他们尚不熟悉,所以用品要一应俱全;派人去通知木南风,让他带着止血养血及治外伤的灵药过来;吩咐厨房做好接风宴,不用大鱼大肉大肆铺张耗时费力,只挑些谷中特产清淡开胃的速速做好,一个时辰后偏厅开宴;派手脚利落的人去承露泉取水,送到各个房间,我们要沐浴,不要忘了给女客准备的香精和月亮花瓣;另外,派出巡逻班从现在开始轮换巡逻守卫,范围扩大至谷中外延,谷中进入二级戒备状态。”
管家凝神听着,一一答应了,几个手势之后,跟着来的一个丫头和一个仆人就已施礼告退自去传达准备这些。
温碧游回头对还跟着的一个丫头和一个仆人说:“你们两个,稍后伺候客人沐浴,备好浴后全套衣衫鞋袜,再先拿些点心糕饼候着,一路急赶,此刻都饿了。”
两人躬身应是,默默退下,自去准备。
温碧游这才回头看向我和白云瑞问道:“可有遗漏之处?”
白云瑞朗声笑笑说:“甚是周全,多有叨扰了。”
他又看我一眼,再次问一声:“夕颜呢?”
我摇摇头说:“没什么要补充的,不过,我不太习惯别人伺候着沐浴,只要让她们给我准备好东西就可以了,其他我自己来就好。”
他点点头,看向习习。
习习摆摆手说:“少谷主不要跟我客气,本来这些事情,我该跟着忙活的,现在跟着沾光了已经,哪还有什么要求啊。”
温碧游沉吟下说:“习习,现在我就将谷中事宜交托给你,你暂时帮着蔡叔一起打理温府,尽快接手,有不懂的多请教蔡叔,明白吗?”
习习赶忙正色施礼道:“多谢少谷主,习习一定不负所望。”
温碧游转身对蔡叔说:“蔡叔,你最近将精力全部放到情报与外援上面,密切联系,随时汇报,谷里的事情就交给习习打理。”
蔡叔也端正了神色,低声应是,眉头微皱,若有若无地瞟了我一眼,似是略略担心。
……
沐浴完毕,换上了干净舒适的鹅黄色绣着水仙花的兜肚,同色墨绿滚边的亵裤,再套上软银青罗留仙长裙,软底绣花鞋,披着长发,恍然觉得浑身筋骨都酥了般的发软。
由于用月亮花瓣和香精泡了澡,此刻身上原本隐约的月亮花香似是被勾引出来一般,郁郁地散发着比平时清甜数倍的香气,暗香盈袖,充盈房间。
有几个小丫头进屋里来收拾东西,一个穿着百褶暗花如意裙的稍大的丫头,过来行礼说:“夕颜姑娘,奴婢给你梳发吧。”
我将及腰的长发顺过来一些,发现还没有干呢,就摇摇头拒绝了。
“那姑娘吃点点心吧。这个是谷里特产玉瓶果做的玉瓶酥,你尝一块?”看她殷勤推荐,我又被玉瓶酥的字样勾起了兴趣,就接了过来,咬了一口。
咬下去有点像绿豆饼的感觉,但是比绿豆饼更加清冽甜香,汁多味美。
“玉瓶,玉瓶,夕颜小姐可沐浴好了?”忽然,门外传来轻微的叩门声,一个小厮的声音低声问着。
那个给我拿玉瓶酥的大丫头答应着走到了门边,原来她的名字就叫玉瓶。
“是长生吗?什么事啊?”玉瓶隔门问道。
“哎呀,我就说肯定好了嘛,让开。”这句却是白云瑞的声音了。我刚站起身子,门就打开了。
显然也是刚刚沐浴完的白云瑞端着什么东西冲了进来,几步到了我跟前说:“夕颜,夕颜,这玉瓶果挺好吃的,还挺好看,你尝尝?”
他拿着一个形状像小葫芦又像小瓶子的绿得通透的果子凑到我面前。
“你的伤怎么样了啊?”我接过玉瓶果,赶紧拉他坐下,仔细问着。
他将头凑到我身边嗅了几下说:“夕颜,你今天怎么这么香啊?比平时都香!”
我脸色微红,向他身后看了一眼。那叫玉瓶的大丫头甚有眼色地正挥手指挥屋子里伺候着的几个人退出去,见我望她,冲我微微一笑,轻声合上了房门。
屋子里没人了,我伸手去解白云瑞的外袍,白云瑞难得面色赧然地摁住了我的手,轻轻抵住我额头说:“夕颜坏丫头,你要干什么?”
我抬起头来,眼中含泪说:“你瞎想什么啊?快让我看看你的伤!刚才沐浴的时候,小心避开伤口了没啊?不会感染发炎什么的吧?现在又包扎好了没?上药了没有?”
白云瑞松开摁住我的手,转而捧起了我的脸,细细看了半晌,低头吻了过来。
他很小心很温柔地吸吮着我的唇瓣,似乎是品着花蜜一般,并不着急深入,我在他吻过来的一瞬间,上身紧绷了一下,但是到了接触到他微凉柔软的唇瓣,熟悉的味道透着巨大的安心和甜蜜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我立刻放松下来,落在他腰间的手,自然地抱住了他,身子微微前倾,侧向他的怀里。
他拥住我,将我的软银青罗绣花上裳微微用力一扯,鹅黄色的水仙花兜肚也暴露在他的视线下,我们之间还从没有过如此大的尺度,一下子我仿佛喝醉了般,羞涩的轻轻发着颤,连回吻他的能力也没有了,大脑一片空白,他似乎有意压抑了下,但是喘息还是微微粗重起来。
我抬头,第一次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那么明显的欲望,心尖猛地颤了一下,然后心脏犹如快鼓急捶般乱跳起来。我忍不住低低地“啊”了一声,无力地倒在他的肩膀上面,耳中清晰地传来他喉间一声难以抑制的满足的叹息。
我脑子里乱七八糟地闪过一些文字片段:坏了坏了,坏夕颜,你还没满十五岁呢,是不是早了点?
白云瑞却在此时向我胸前埋下头去,我心知肚明他要干什么,一下子心脏狂跳的马上就要死掉一般,我被吓到,赶紧用手按压住,似乎这样就能让它慢下来。
捂心的动作,阻止了白云瑞的继续念头,他抬起头来,眼睛中已经恢复了一丝清明和很多怜惜,他伸手给我理好衣服,摁住我肩膀,连声问着:“是不是苗青青撞你的地方还在痛?沐浴的时候有没有检查一下?是不是青紫了?有没有淤血?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抱住他脖子,伏到他肩上,低声说:“我没关系,还是先让我看看你的伤。”
他轻拍下我的后背,安慰说:“别担心,我泡的药浴,伤口没事,也都又包扎好了,就是失血好像真的多了点,有点乏力。”
我无语,低声喃喃说:“乏力还想做坏事……”
谁知道他却听到了,轻声一笑回道:“呃,要不要试试这力气有没有啊?”
我赶紧从床边站起身来,跳开几步,到了窗前,伸手推开窗户。
山中晚间的清冽空气扑面而来,困乏和旖旎的气氛一扫而空,我顿时觉得精神了很多。
窗外的回廊上充盈着楼顶绿瓦间红灯笼的温暖火光,我微探出头向左一望,却看到温碧游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正默默地粘在我的房门前。
他应该早就听到了开窗的声音,但是却没有向我这边看一眼,头也没有抬,一直瞧着回廊的地面。
一声“碧游哥哥”哽在喉咙里,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法子那么自然而然地称呼出来。
他转过身子,说了一句:“晚宴好了,下楼吧。”
然后一步步在昏黄摇曳的灯笼光线下,沉默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