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山,水如碧玉山如黛,天地灵秀之地。
好山好水的碧玉山下,坐落着一座百年古宅。
百年古宅里住着一位清秀女子和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她们有一个忠心耿耿的奴才,是三年前在边界处的奴隶市场买来的。此人其貌不扬,但为人忠厚老实,虽然不苟言笑,却是个古道热肠之人。
织夏母女和这位姓顾的奴才在老屋里一住就是六年。
百年古宅有三个院落,居中的院落也是最大的院落是屋主织夏母女所居住的地方。
而一左一右的两个院子皆被织夏租了出去,平日里向两位拖欠租金的房客收收租金,吃饭的时候围在一张梨花木大桌上,一边扒饭一边闲话家长里短,偶尔八卦一下盛京的**人物,织夏几乎很少跟他们碰面聊天。
在他们眼中,她不过是个收租婆而已。
同一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她的这两位邻居却神神秘秘的,难得一见。
织夏近来有点困,也就不大留意这两位房客的去向和动静,除了吃饭时围坐在一起,看到陌生又熟悉的两人礼貌性地微微一笑,织夏已不大理会这两个欠了她八个月房租饭钱的米虫。
此时,她的涵养又上了一层境界,不再为几个铜钱跟他们大呼小叫,吵得面红耳赤,脸上半点都看不出大家闺秀的知书达理和落落大方。
这日,织夏犯了困,便让顾綦搬了张软榻,躺在梨花树下闭目养神,偷得浮生半日闲。
小尘则在旁边的水池玩耍,她肥嘟嘟的手里按着一只看不出多大岁数的白毛狐狸,她腾出一只手来鞠了一捧水,往白毛狐狸身上洒,白狐狸极其厌烦地抖了抖被淋湿的狐狸毛,恶狠狠地狼牙舞爪,想从个小力大的小尘手下挣脱。
小尘死死地按住白毛狐狸,不让它逃脱,一边恶声恶气地说:“阿狸,你要是再不让本姑娘给你洗澡澡,今晚我一定把你煮了吃。都几天没洗澡了,臭气熏天的。”
白毛狐狸惨呼一声,拼命地抖了抖,美丽的眼眸里泛起一层水雾,几乎要掉下眼泪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颇有闲情逸致的某人。
“狐狸也有眼泪?”小尘惊呼。
“阿狸它不想洗澡,你就放它一回吧。这大冷天的,它会受寒的。”织夏看也不看委委屈屈的白毛狐狸,侧躺在软榻上,淡淡开口。
“阿狸才不是不想洗澡呢!每次娘亲给它洗,它就屁颠屁颠地蹭过来让你抱它下水,轮到我给它洗,它死活都不肯。”小尘凶神恶煞地瞪了瞪乐开了花的白毛狐狸,揪着它的狐狸耳朵说,“这狐狸难道也通人性?若是这样那就是最好了,嘿嘿,阿狸你不乖乖洗澡,晚上我就吃你。”
白毛狐狸哀嚎一声。
织夏从榻上起身,理了理衣襟,无奈地翻了翻白眼,自从小尘懂事以来,便天天嚷着要给白毛狐狸洗身子,奈何白毛狐狸不买任何人的帐,除了织夏。
白毛狐狸光洁滑润的狐狸毛被小尘**的似一堆干枯杂乱的茅草,有点可惜。
织夏劈手夺过小尘手中的白毛狐狸,抱在怀中顺了顺它的狐狸毛,不动声色地看了小尘一眼,眼神淡淡的,问:“今日不用去夫子那里上课?”
“娘亲你忙糊涂了,夫子前两天回老家娶媳妇了,他都三十好几了才娶妻子一起过下半辈子。我在家里都待了两天。”小尘古怪的一笑。
“你们夫子成亲,我都没备下贺礼,你这孩子怎么连这事都没跟娘提起?他可帮了我们母女俩不少忙,若不是夫子开明,你还未必能进私塾念书。”织夏责怪道。
“是夫子不让我们说他回家成亲去了,只说停一段时日的课,等他回来再重新开课。”小尘道。
“夫子是难得的大善人,收的束脩不及他人的一半,真不知他是怎么养家糊口的?日子想必过得有些拮据,小尘,等你夫子回来,你送些家里养的鱼和鸡蛋给你夫子当贺礼。”织夏认真嘱咐小尘,小尘点点头,爽快地应下。
忽然,院墙外响起噼里啪啦的巨响,仿佛有喜事降临,热热闹闹的,到处都是笑语声和恭贺声。
一路吹吹打打的直到百年古宅门口才停下,织夏蹙眉,心念电转,突然有道白光一闪而过,她惊叫道:“小尘,你去杜呆子的房里看看,他有没有在?”
小尘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娘,杜呆子已经好几天不见踪影了?你难道在吃饭的时候,都没有发现饭桌上少了一个人?”
“天哪!我竟然熟视无睹至此?!”织夏大叫道,“他不会欠债不还,趁机逃了吧!”
“杜呆子是老实人,只有别人欠他的,没有他欠别人的。”小尘长叹一声。
“说的也是,若不是他太老实了,怎么会被人骗光了银子来盛京赶考呢!”织夏想着那八个月的白花花的银子,想得肉刺得很。
院门被人毫不客气地撞开,迎面而来的是一张笑嘻嘻的大脸,田家娘子兴冲冲地跑来报喜:“织夏,恭喜啊,杜秀才他金榜题名,高中探花,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说完,田家娘子一脸兴奋地拉过织夏的手,两人踱步走至花墙下。田家娘子压低声音说:“织夏,你好眼光,懂得放长线掉大鱼。杜秀才是循规蹈矩,忠厚老实之人,你以后只要稍稍的假以辞色,还不是将他吃得死死的,他那温吞性子,由着你捏扁搓圆。你放心,他定是惧内之人。日子长了,你多吹吹枕边风,鼓励他争取做封疆大吏,替你挣个一品诰命夫人当当,到时要多风光就有多风光。”
“田娘子,你好像误会了。”织夏讪讪地说。
“你还装什么害羞啊,都是一个孩子的娘了,难不成真把自己当成名门闺秀了?”田家娘子大声道,“你不收他八个月的房租是为了啥?你供吃供喝的养他是为了什么?不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别告诉我,你家房子多,口粮多,收留个把人没问题,趁机捞个大善人的好名声。”
“我跟他真的没什么?”织夏无力辩解。
“这话你还是亲自跟杜秀才说比较好。”田家娘子推了一把发愣中的织夏,毫无提防之下,织夏一踉跄,整个身子往后倒去,跌进一副宽阔的胸膛,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的杜秀才接住了她。
杜秀才脸色绯红,扶稳织夏后,便松开了手,双手负在身后,看定织夏道:“织夏,我中了探花。”
“恭喜。”
杜秀才腼腆着脸,笨拙地说道:“织夏,我很感激你这一段时日的照顾和体贴,对于你的心意我也很感动。虽然你已有一女,遭人抛弃,但我不会心存疙瘩,因而嫌弃你。织夏,我愿与你喜结连理,共度一生。”
织夏的脸色青了又青,仿佛被雷劈了一般,她对杜秀才一直不大敬畏,有时还刺他两下,她晓得今日他是被喜事冲昏了头,才颠三倒四地乱说一通。
她神游天宇,直到杜秀才再接再厉地说道:“你不回答,是答应了?多好,你在古宅深居简出,安于本分,勤谨持家,是温良贤淑好女子。对我又多多照顾,毫无怨言。给我一片清静之地,让我专心致志的备考,无后顾之忧。织夏你对我的恩情,我没齿难忘。我决定了,从此我们休戚与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一饭之恩,以身相许,多么老套的桥段,织夏想得牙酸肉疼。她漫不经心地说道:“我接济你不过是可怜你一人在京无依无靠,又无处落脚,才忍了你那么多时日,你可别把我的好心当做芳心暗许。”
而在一旁看热闹的小尘和顾綦,听到织夏和杜商文的对话,强忍笑意的他们,实在憋不住了,扑哧一声,笑得很放肆。
在收到织夏冷飕飕的目光时,两人继续憋笑,袖手旁观,等着看好戏。
“织夏,你、你说的是什么话?”杜商文自尊心受到打击,一时难以接受,不敢置信地指着织夏说,“织夏,你是不是因为我要当官了,便生了妄自菲薄之心。天地为鉴,我杜商文绝不是那种贪慕虚荣、捧高踩低之人。”
“难道我过去做了什么让你误会的事?杜探花,小女子真的对你没有非分之想。我不会嫁给你的。”织夏一字一顿缓缓地说道。
杜商文脸色阵青阵白,刹那间,面上颜色变了千万种。他见织夏清浅的目光中有着不容人置疑的坚定,遂知迎娶无望,满身热血被浇了个透心凉,尴尬不已,拂袖转身,黯然离去。
“你真是糊涂。”田家娘子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怒气,愤愤然地横了织夏一眼,跺了跺脚,追杜商文去了。
织夏转身望着田家娘子离去的背影,只见一堆看客挤挤挨挨地往里瞧热闹。顾綦总算在织夏发怒前想起自己的职责,飞身而出,身手利落漂亮地飘到大门口,啪地一声,将一群探头探脑的邻居毫不客气地关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