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慕公子来找您。”怯生生的童仆出现在书房门口,低头看着脚下的地面,心里暗自嘀咕,谁都不愿意这个时候来打扰老爷的兴致,偏偏三管事指派他来通报,不知自己鲁莽地闯进来,会不会挨骂。
“不是说谁也不见么?”刘老爷不耐烦地呵斥道。
“请慕公子进来便是。”刘逸道。
“是。”小童如蒙大赦,逃一般地刮出书房。
慕之延畏畏缩缩地看着面对面而坐的刘逸和刘老爷,果然传言可信,刘老爷确实待刘逸与众不同,刘逸在刘家庄的地位不容小觑。
慕之延想了一会儿,道:“刘老爷,你这回可害惨我了。不是说放进一两只耗子就行了,怎么粮仓里出现一大堆的硕鼠,害得我被老爷责罚,打得腰都直不起来。”
刘老爷不怒反笑,道:“我看你是跟慕夫人一番云雨,才累得直不起腰来罢。”
慕之延和慕夫人的风月事被人当面说破,他虽然脸皮极厚,但在刘老爷不怀好意地盯视下,他不由自主地红了脸,吞吞吐吐地说道:“哪里的话,三十杖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他让你吃三十棒子,还是轻的,换了是我,非砍了你不可。慕安康妇人之仁,终究是要死在自己的一时心软中。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你和慕夫人干的那些龌龊事,真以为能做得滴水不漏。她下手倒不含糊,雇个杀手了事。慕安康若是有慕夫人的三分手段,他也不会落得今日这般凄惶的下场。”刘老爷直言不讳。
慕之延脸色越来越难堪,更加胆怯了,感觉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人的掌握中,从心底发了憷,他讷讷地说道:“刘老爷,我是替你办事的,你不能背弃盟友。慕安康是落水的狗,我却希望你能救我于水火之中。”
“我是商人,讲究信义。慕安康若是进了牢房,我必保全你和慕夫人。我不是过河拆桥的小人,难道你放心我?”刘老爷焕然一笑。
“刘老爷做事,我自然放心。”慕之延愉快地应道。
“老爷,老爷,钦差大人来了。”
“杨大人,让你久等了。”刘老爷人未到,声先到。
杨少止很随性地盘坐在圈椅上,一边磕着瓜子,一边说:“是我来的太突然。”
刘老爷和刘逸相对一眼,一脸狐疑,纷纷腹诽,这钦差大人也太随意了吧!完全没有官架子,钦差出门,竟只带一个小厮出场。
“不知大人深夜前来有何事?”刘老爷笑问。
“两位坐,干嘛站着说话,搞得我好像不可一世,不大看不起人。”杨少止不痛不痒地说着。
刘老爷和刘逸各挑了一张椅子坐,不约而同地望向风.流不羁的杨少止,谁也没说话,气氛冷到了极点。他们打定注意,敌不动我不动,看谁先忍不住出招。
杨少止是个闲不住的人,一见冷场,顿觉无趣,只好自己找台阶下,转身吩咐身侧的小厮,道:“小夏,你把东西呈给刘老爷看。”
青衣小厮捧着一个木盒子,双手递给刘老爷,刘老爷好奇地接过,迫不及待地打开木盒子,见盒子里装满了金灿灿的稻米,故意哦了一声,装作惊讶万分的样子。
“刘老爷,你怎么看?”杨少止偏偏是个不会看脸色的人,他逮着刘老爷不耐烦地问道。
“大人的心思,小人不敢乱猜测,还请大人明白示下。”刘老爷装糊涂,把烫手山芋不动声色地扔回给杨少止。
杨少止瞅一眼刘老爷,见他不上钩,也不气馁,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刘老爷,咋们都是明眼人不说暗话。我的意思再明白不过,粮价继续涨下去,百害而无一利。民以食为天,百姓吃不起粮食,最忧心的便是圣上。民乃国之本,当下最重要的是稳定民心,让千千万万的百姓吃得起粮食。所以,本官希望刘老爷能体恤圣心和民心,降低粮食的价格。”
“大人说的,小人岂会不知。粮价一日比一日高,我也愁啊。如果只是我一家降低价钱,其他商户不变,还是改变不了什么。”刘老爷忧心忡忡地说道。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太子殿下这段日子为了食粮的事情,特地去了趟汐林国,向汐林国国主借了三十万石粮食,以解燃眉之急。”杨少止抑扬顿挫地说道,故意卖关子,挥了挥手,扮作青衣小厮的织夏,无奈地替他添了杯茶水,他优雅地呷了一口茶,一脸的高深莫测。
话说到一半,唬得刘老爷和刘逸一愣一愣的,刘老爷终究是坐不住了,他追问道:“然后呢!”
“太子殿下承诺待来年收成好,送还给汐林国三十五万石粮食。目下,最堪忧的就是这几日,汐林国的粮食还未运到,国内粮食吃紧,需要各位粮商体贴百姓的忧苦。说得坦白些,就是要你们在这段时日放低粮价。”杨少止云淡风轻地说道,“当然,你们钱赚少了,朝廷是不会亏待你们的。毕竟你们也是靠粮食吃饭。因此,朝廷会发放一定的银两补偿你们。刘老爷,这是朝廷的意思。”
话一说完,杨少止便从袖中抽出一沓银票,塞给瞠目结舌的刘老爷,刘老爷握着轻如鸿毛的银两,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这钦差大人也太不按常理出牌了,光明正大地送给他白花花的银子,他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朝廷的银两可不是那么好赚的,收了钱,他不吸光你最后一点血才怪。
虽然如此,刘老爷还是强装镇定,缓缓地一字一顿道:“既然朝廷信任我们,我当然鞠躬尽瘁,为百姓做点好事。”刘老爷一口应承,当即吩咐刘逸,“阿逸,从明日起,我们刘家庄的粮食一律卖十文一斗。”
“是。”刘逸无比乖觉地应道。
“爽快人,当浮一大白。”杨少止大笑,道,“时候不早了,我也不叨扰二位了,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