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有亮,黑色的天空才刚开始褪色,疏疏朗朗的还嵌着几颗淡淡的星子,小树林的空气中弥漫的夜的香气。
陆离微笑着,脚步轻快,在白萦外的小树林中一路小跑着。昨天已经和巫马师傅说明缘由,自己要回到白萦看看爹娘,毕竟她们都以为这只是一次短暂的分别。
落瞳瞳这次也是一同出发了,不过在典乐城的落家酒楼前,她俩分开了,经过这几天的奔波劳累,瞳瞳不再那么生她爹爹的气了,反倒有些理解他,对他们很是想念,所以她便悄悄回家去了,女儿离家出走了这么久,不用想她爹娘一定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了吧。
想到自己同样已经离家好几天,对父亲和苏音的不告而别,他们会不会生气呢?
还有自己可爱调皮的弟弟陆扬,这几天看不见他成天黏着的阿姐,会不会有些想念自己呢?
虽然是连夜赶回来,路上一刻也没有停息,但她此刻却一点儿也不觉得身体疲惫,一想到那熟悉的白萦城就在眼前,她就倍感兴奋,更加快了步伐。
踏上白萦独有的青砖石路时候,陆离抬头望了望淡白微青的天空,空气中莫名有一股刺鼻的气味,令她胸口微闷,一种不祥的预感的心底萌生。
青石街道上此刻一个人也没有,连平时摆早市的小贩都看不见,白萦好像突然变得陌生,小巷间一片死寂。
这个时候,也不过四五点,可能人们都还在梦乡中吧。
心中充满期待,陆离嘴角上扬,像一只活泼的小鹿似的朝家的方向欢快奔去,脚下的鞋子与青砖路的摩擦的“哒哒”声在寂静的小巷中显得格外清晰。
可刺鼻血腥味越来越浓厚,陆离有些恍惚的停住了脚步,不由的心发慌,有些疑惑的慢慢朝前走去……
拐角过后,她家酒楼门口,一片殷红的血和倒在地上的两具熟悉尸体刺痛了她的双目,那是…………
只感觉身体像坠入了万丈深渊,大脑空白一片——
她慢慢走近,却感觉脚上像灌了铅似的,短短一小段距离却好像用尽了她一生的力气。
那两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此刻却像一张孤零零的纸片,飘落在血泊中。
那一定不是苏音母女,一定不是。
她慢慢走近那一滩粘稠的黑血,双手颤抖着转过那少女冰冷的尸体……
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陆离瞪着双目,无力的张大嘴巴,那张从容清秀的脸在见到少女狰狞的面孔时,变得完全扭曲,她重重的瘫倒在地,泪流满面。
这根本不是苏音!根本就不是!
记忆中苏音那张美丽而温和的面庞,怎么也无法与眼前这张恐怖的脸联合起来。
这张脸皮肤已经变成青白色,遍布血泪,原本波光流转的双眸此刻却成了两个血淋淋的大黑窟窿,里面的白肉像蠕动的虫子,黑紫色的嘴痛苦的咧开,死时必然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苏音……”陆离双手哆嗦着抚摸这苏音遍布血泪的脸颊,泪水不住的流下来,“苏音,你快点醒来,让我好好和你告别……我保证,我这一次再也不会一声不响的就离开,求求你了,你不要死……
我记忆中的那个苏音,此时应该站在小巷中,仍旧温柔的笑着,轻轻道:小离,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就走呢?”
陆离心里最后一丝力量支撑着她爬起来,走到家门口,迎接她的却是父亲母亲的黑血中尸体,都被人用剑穿透心脏,早已死绝了。猛然低头,脚边是一双熟悉布满老茧的手,已被人斩断,血糊糊的,仍然保持着死死抓住某样东西的姿势。
父亲母亲,怎么连你们也倒下了?不是说要永远为我们撑起一片天么?难道这是谎话?对了……父亲,我还没有和你好好告别呢……
阿扬!怎么不见阿扬?还有阿扬在哪里?……
她失控的冲进里屋,像疯了似的四下搜索着,却不见弟弟的身影……
突然,陆离绝望的眼中闪出一丝光芒,她飞快钻到母亲床下,打开地窖的入口,爬了进去。
然而地窖里却是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正当她心死绝望之时,角落里一个大酒缸里传来微弱的哭泣声……
“阿扬!是阿扬的声音!”她冲了过去,一把掀起盖子,是陆扬!他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脸上也有了些血迹,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里满是泪水,见到陆离的那一刻,他眼睛里却没有一丝波动,只是仍旧小声的哭泣着。
陆离小心的将这个瑟瑟发抖的孩子从大酒缸里抱了出来,死死的搂住他,一声又一声的唤着他的名字,“阿扬……我的阿扬……”幸好你还活着,你还活着!不然,我真的没有勇气,再去面对这个世界……
陆扬在姐姐的温暖的怀抱里终于渐渐平静下来,小声的诉说着昨晚那场噩梦:“母亲突然叫醒我,把我藏在了这里,叫我千万不要出声,一定要乖乖呆在这里……我睡了一觉醒来,母亲却还是没有过来,我就一个人悄悄的爬了出去,可是却看见父亲母亲浑身都是血,母亲身上还有几个窟窿一直往外冒血,我用手都堵不住,怎么叫也叫不醒他们……我便想出去叫人来救他们,却看见苏音姐姐也倒在地上,她的眼睛不见了,全是血,好可怕……我很害怕,我就又躲起来了……我一直在等你回来,阿姐,你说,他们是不是死了?”
陆离望着弟弟那双黑漆漆的大眼睛,只是泪流满面的轻轻摇了摇头,“他们没死,怎么会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