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地上的血迹,我的心脏“砰砰”的跳着。不同于紧张,更多的感觉到心里发虚,想躲到石头后面,虽然也不知道为什么是石头,但就是有一种海啸已经来了,毫无躲藏之所的我,找到了一块勉强能够遮住身体的东西一样。“害怕看见夏北的尸体”、“害怕知道自己的好友亲手害死自己的弟弟两次”、“害怕接受自己无能为力的现实”……各种感情相互纠结,一股脑的重进我的胸中。
有点儿闷闷的喘不过气。然后,我才慢慢地反应过来——我正在恐惧。
“恐惧……”
我自嘲的笑笑,连我都会害怕了,夏川一定找回了她的恐惧感。这样就能够顺利回到木楼了吧,这样就能够皆大欢喜了吧,游戏也能够进入下一个阶段了吧……
“光生?”头脑一片空白的我,思维才慢慢开始运作的时候,夏川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
我赶快转过头,才发现不止夏川,夏北也站在那里。他活的好好地站在那里,一边微笑着,一边叫着“光生哥哥好”。唯一和平时不同的是,他的胳膊被利器似的东西划伤了,血把衣服浸红了,但是看着并不严重。所以,地上的血液,只代表着夏北受了轻伤?
“喂喂,这是怎么回事……”
“喂,变tai,为什么不穿裤子到处乱跑?”
正当我开口询问的时候,夏川打断了我:“刚听别人议论说街上有个变tai在裸奔,没想到竟然是我的同学,啊啊,真是丢脸透了。”
夏川说着话,用手扶着前额,嫌弃至极的脸色对着我。夏北则笑盈盈的看着,还是小孩子乖巧可爱,只是单纯的笑,完全看不出来嘲笑的意思。
然后,那么一瞬间,我差点儿哭出来。高兴、意外、感动、安心、可惜、懊恼……然而,这些描述情感的词语都是我事后回忆才想出来的,因为当时根本顾不得去回味心中的感觉,只想用力拥抱夏川,只想把夏北笑容框进相框,然后挂在钥匙上,就那么随身带着。因为想炫耀、但又不知道想炫耀什么,只要挂在钥匙上就好了,别人问起来,我就会说:“因为这个家伙是我重要的后辈啦。”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跟夏川乱七八糟的说了很多话了。夏川的表情又是嫌弃又是厌恶,而夏北,就只是仰头看着我们两个人笑。
“你这个人啊!”我假装生气,甩着胳膊,大步流星的朝夏川走过去,站在她面前大声嚷嚷,“到底在搞什么鬼?快给我解释一下现在什么状况!不穿裤子也好、变tai也好,怎么都好,赶快给我说清楚啊!所以,你现在找回来了吗?!然后你打算怎么做……”
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身体一下子被束缚住了。回过神来,我发现自己被夏川抱在怀里。她一只手搂住我的腰,另一只手强行把我的头按在她的脖颈处,大概看上去就像女孩被比自己身高还低半截的男朋友拥抱了一样,虽然并不舒服,但我还是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淡淡的体温隔着衣服传了过来,鼻子尖是夏川凉凉的发丝,还有淡淡的洗发香波的味道。女生的肩膀很单薄,但是,当我弯着腰下巴靠上去的时候,整个人都充满了安心感。
“你没事真的太好了,对不起……”
保持着拥抱的姿势,夏川小声开口道,“我没能去救你。”
我微笑了一下,“你看我不是活的好好的吗?明明你这边比较重要,可别忘了我们来这里的使命啊。”
“对不起……”
“可是,等一下!”我用力推开了身边的夏川,看着她的暗淡了下去的眼睛,叹了口气,郑重的说道,“一切都过去了,找回恐惧的办法还有很多,所以,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我们?怎么做?”
“当然是‘我们’啦,不管你干什么,我们都会支持你的,关键时刻仍然会对弟弟出手相助的人都是好人!”
夏川看着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在说什么呀,找回来了哦,恐惧。”
“我说我找回恐惧了!我们可以回木楼了!”
夏川第一次对我笑的阳光灿烂。
*
事后,夏川才告诉我,关于我失踪以后的全部事件。
那天,我说好去买冰啤酒,但是她在长椅上等了我很久,却还不见我踪影以后,就意识到有些不对了,由于事先通过电话,夏川就更加确定我是出了什么意外。她忙跑回家,早田和榎也同样表示没有看见我,手机联系也总是处于无法接通状态。如果是平时,大家根本不会把男大学生夜不归宿的状况放在心上,但是杀人魔事件闹得严重,不免所有人都有些心急。早田提议报警,但是榎觉得失踪仅此几个小时,我又非杀人魔针对的妙龄少女,警察根本不会理会这种无聊的案件。于是大家合计了一下,决定自己出发找我,分头行动。榎虽然身体虚弱,但他好歹是个男人,不顾大家的劝阻,一定要单独行动。所以结果就是,夏川和早田两个女孩儿去了蝉时雨公园,榎去了我平时常去的商场和超市。仍然是毫无头绪的寻找,可是,就在三人分开不久,夏川接到了夏北的电话,说时间正好是夏北的生日,补习班的课程取消了,夏北仍会出没于上次事故的那个车站。夏川便意识到审判日已经到来了。本来打算就这么放任不管,只要事后去车站自虐般的把自己弟弟的尸体带回来,一切便都可以成功。但是最后的最后,夏川还是做出了跟我一样的选择。另一方面,早田也竭力鼓励夏川去救夏北,所以,最后,夏川还是抛下了我,转去车站找自己的弟弟。
在看到自己的弟弟被小混混围在中间殴打,甚至看到银光闪闪和满地血迹的时候,夏川经历了怎样的心路历程她始终没跟我透露半句。只是简单地叙述着:原来可以让人产生恐惧感的诱因有很多,很多时候并不是因为恐怖的东西本身很恐怖,而是被人生生从生命中夺走最重要的东西,想着以后再也无法正常的呼吸、正常的作息、正常的生活,会对此人生感到无比的恐惧与绝望。
我看着漆黑的天空,深深的叹了口气——無啊無,我们终于终于,总算是找回一样东西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