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琴听了这解释,脸上的怒色却仍未消退,我见这场面有些尴尬,便推了推偃辛的手臂,小声劝道:“偃辛,我们还是进去吧。”
谁知这姑娘竟用力一摇,挣脱了我的手指后,白了我一眼,嗤道:“别碰我!我自己能走!”
乖乖,真是枪打出头鸟,躺着也中枪。早知她会这样,我就不多出这一句可有可无的啰嗦话了。
长琴见我一副不服兼后悔的模样,伸手打在我的肩膀上,宽慰道:“她还是个孩子,你别生气。走,我陪你进去。”
此时的我已肚饿难耐,委实提不起争吵的兴致,本着伤心事小,伤胃事大的原则,我便也不再和这孩子脾气计较,只微微摇了摇头,轻叹了口气随他进屋去了。
餐桌上,我看着偃辛的模样甚是不爽,便低着头专心扒饭,任她与长琴多亲昵,对饭菜多挑剔,我也一言不发,直到把肚子填得圆不溜秋地才道了声别,回房歇息去了。
不知是因为被偃辛气到了,还是因为认床,这天夜里,许久都未出现的山崩地裂之梦竟再次向我袭来,而且比以往清晰、明朗了许多。我甚至看清了漫天碎石中翻滚着的那团黑雾,竟是一条巨龙!
这龙浑身漆黑,周围萦绕着的煞气甚是凶猛,它似乎占了上风,一缕缕的煞气被它吞入体内,却不料只一瞬,更多的煞气便从地狱之中冒了出来将它再次缠住。
黑龙有些受不住,面目狰狞了许久后,终于张开双口大吼了一声!
“啊!”我惊惶地坐了起来,脑子空白了一阵后,才发现自己是被那个梦吓醒了。此时的阳光已通过竹帘子射在我的被褥上,黄色的条纹一横一横地排着,甚是整齐。
我眼睛里虽还残留着一些困意,但想到自己是在“竹眠阁”做客,起得太晚有失礼数,便略略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深吸了一口气后,起身下床洗漱。
清晨的山顶,空气微凉却清新无比。我小心地踩着草地上残留的露珠,走到院子中间看那早上才开花的龙葵。
紫色叶子上的白色小花有些细嫩,被露珠压得歪歪斜斜地,看起来就像没睡醒一样。我仔细地蹲下,小心地抚摸着花瓣上晶莹剔透的水珠子,一阵凉意便从手心散开,穿过肌肤,蔓延至脸庞鼻端。
我才觉着鼻头凉凉,痒痒地,便“阿欠!”一声,打了喷嚏。我下意识地拢了拢衣裳,后面一个声音便突地响了起来:“夫人这么早起,当心着凉。”
我闻声转过身子,一眼便看到了昨日那个应门的童子,便站起身子,笑道:“不碍的,许是碰了这花瓣,让花粉弄到了。”
我仔细看了看从走廊上下来的他,心里不由得赞许:嗯,真是个勤劳又机灵的小哥。
说他勤劳,是因为大清早的,他便执了一把扫帚,要开始打扫院子;而说他机灵则是因为,他的眼里劲儿还算不错,单是昨天见了一面,便能辨认出我“侧妃”的身份,一声“夫人”叫得如此妥当,实在难得。
见他这般有礼,我便笑道:“昨日来时便见着仙使了,只是还没来得及与仙使叙话,不知仙使的名号是什么?”
童子见我“仙使仙使”地叫着,一时有些受宠若惊,便谦卑地回道:“夫人这段时间唤小的葵长就好了。”
“葵长?这段时间?”我不明白这个拗口的名字为何还有时限,便追问道:“你的名字难道还时常更换不成?”
葵长认真地点点头,十分正经地说道:“师父他老人家的喜好时常变换,对我这名字也是一样。这段时间他盼着花圃里的龙葵苗长势好些,便唤我‘葵长’。夫人且先用着,改天若是有了变化,我再告诉夫人便是了。”
我愣了一愣,而后又定了一定。也是,照着缙云氏那随意的性子,干这种更名改姓的事儿倒也在情理之中。
“看来,你师父给你起名字还是有些寓意的嘛。除了‘葵长’,他还叫我你什么?”
葵长低下头,细细扳了扳手指,算了几趟没个结果后,才皱眉道:“太多了,记不得了,只记得上个名字叫‘柳长’,上上个名字叫‘竹长’。”
好嘛,都是植物……缙云氏给这小哥起名字倒是方便,希望柳树长势良好就叫柳长,希望竹子长势良好就叫竹长。
照这个逻辑,若是他希望稻子长势良好,那这小哥就叫“道(稻)长”,希望芭蕉长势良好,那这小哥便要叫“巴掌(长)”了……
一时间,我突然觉着,“葵长”这个名字虽有些拗口,但也算是比较像样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