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听话的答复,惹得阿爹笑道:“我今日不知你要来,便排了班,要去‘文瑞阁’当值。你若是想在这里吃饭,我去找他们换了班再回来。”
我深知阿爹如今在朝中的处境,也不敢造次,连忙笑道:“不用,不用。阿爹当值的事比较重要,我这里倒没什么所谓。反正,再过几个月就是七夕了,那时我们在一起吃饭,也不迟呢。”
阿爹没有推辞,只在我头上摸了一摸,叹道:“委屈你了。”
他这话,让我想起当年“峚山之乱”时,阿爹找到捆绑在地狱祭台上的我的情景,心中不免一阵酸楚,却强撑着不让不争气的眼泪流出来。
我抬头看了看天,见一块浮云在头顶上,挡住了日光,便扯开话题假意笑道:“哈,天神啊天神,我今日可算抓着你偷懒的证据了。改日我一定让阿娘带我去你面前对峙,然后把你吃穷!”
阿爹虽然心伤,却还是被我这没头没脑的话逗乐了,他轻拍着我的肩膀笑道:“真能给你吃穷了,就不是天神了。”
之后,他又转头向长琴说道:“殿下,我今日要当值,所以不能留你们在此处吃饭,请勿见怪。待七月初七墨墨生辰的时候,你我再叙,可好?”
长琴见阿爹如此客气,连忙应道:“岳父大人有公务在身,小婿怎还有怨怪的道理。您放心去吧,芋……墨墨这里,我照应着就行了。”
阿爹见托付工作完成,道了声别,便扬手招了朵“豹云”,直奔文瑞阁去了。
我见阿爹的云从眼界里飞了出去后,才缓缓地转身,朝“醒风池”的大门走去。
有了阿爹的盒饭,那天晚上,我和藕子又爆发了一场分割争夺的恶战,虽然最后还是习惯性的五五分,不过我俩还是大快朵颐,十分痛快。
数日后,我让厨娘把那几个饭盒洗净,打算借着给阿爹送回去的机缘,再回趟家。长琴正好下了早朝回来,便想与我一同前往。
我不习惯与人同行,推辞了几次,却无果。只因长琴说有朝上要事要去阿爹商议,我便也只能无可辩驳地将他拎上了。
谁知,在“醒风池”说了一个上午的话,长琴却只字未提朝上之事。于是出门时,我便忍无可忍地质问了他:“你不是说有要事么?怎么一个上午也没见你张口?”
长琴则无甚所谓:“原本还是有些要事的,不过和岳父大人相见比起来,其实也不算什么了。”
我一脸无语:“……你这拍马屁的话,是不是当着我阿爹说比较合适……”
长琴浅笑道:“哦,既然这样,我们再回去坐坐吧。”
“你这女婿真是当上瘾了,我赔笑却赔得肌肉僵硬,你还是放过我了。”说着,我急忙把他拉了回来上了玲珑街。
才走了一小段,长琴便转身向我提起了上次那档子事儿:“芋头,你还记得,我上次同你讲的乐社的事儿么?”
我对这件事儿本就不感兴趣,这会儿见他又重新提起,便不耐烦道:“我都说了,我不会参加,也不想参加。”
见我这副状态,长琴并未动怒,反笑道:“我有说要让你加入么?”
唉,这倒打一耙的习惯,真让我无语:“那你想怎样?”
长琴淡然:“想请你过去看看,指点指点。”
唉,这撒谎不打草稿的习惯,也很让我无语:“以你往日的性子,这般客气,定然另有目的。说吧,到底要我做什么。”
长琴见演不下去,却又不想失了脸面,便仍旧面瘫一般地淡然道:“可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时,便让你离开的事儿么?”
这话一出,我已然烂在肚子里抱怨全被勾上来了:“你还好意思说!第一次见面你便让我下不来台,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知道我当有多丢脸、多难堪、多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么?!”
眼前的这个面瘫见我如此歇斯底里,却依旧能十分面瘫地应道:“事出有因。”
我站定在他面前,抬头望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喝道:“事出有因?那你倒是说说,这件事到底出自什么因?”
面瘫见我非要给个说法,便停了脚步,认真地回答道:“我乐极渊,乃是太极两仪中的阳元,环聚其中的阳气,克阴更伤阴。那日,你进屋后,虽无甚大碍,但若再多呆一会儿,以你的修行,就算不魂飞魄散,也要元气大伤。”
我仔细地听着,认真地数着,忽地发现这是我和长琴相识以来,他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虽有些生硬,但念在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个字很不容易的份上,我对他也客气了些。
“这话虽然在理,但倒也无甚必要。那****在乐极渊站了许久,也不曾觉着哪里不适,想来,是你多虑了。”
长琴却并不赞同:“非也。乐极渊向来不让女子靠近,你当日能进门已异于常人,而后又能在其中站了那么久,实在是奇怪的很。”
我有些不屑地嗤道:“这有什么,本小仙我天生灵力,不行么?”
长琴瞥了我一眼,讪笑道:“凭你?当年西极陇川真人到我府上,都要绕开乐极渊,你却没事,这不是怪事是什么?”
听得这番比较,我登时哑口无言,不知如何辩驳。
他口中的陇川真人,我是知道的,她便是我阿娘的师妹,西极共工氏帝君的妹妹,胤陇川。
作为女娲坐下的二弟子,陇川的本事虽不及我娘,但她与生俱来的灵力,却人尽皆知。据说当年她出生时,三界一域内的山川河流里,都明镜似的倒映出一个婴儿的幻影。
也正因为如此,女娲娘娘才亲自到了西极将她收入自己门下,专门传授幻物造影之术。
诚然,与她这天生灵力的能人相比,我能安然无恙地进出乐极渊,着实是一件怪得不能再怪的事了。
我不由得心悦诚服道:“如此说来,倒还真有些奇怪。只是,这与你的乐社又有何干?”
长琴见我服软,只冷清地回道:“去了便知”。
我见他说话又开始吝啬起来,便晓得追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只得默然地点了点头,应下了去乐社这件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