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瞧你说的，我也想回到过去！可惜，我们只能私下如此！”四下无人，帝后难得轻松，雪雁紧紧地拥着他，说出了久违的心里话：“昨夜，我梦见你了！你我在御花园嬉戏，父皇与母后跟在后面，不厌其烦地叮嘱你让着我！”
“这就对了！”他伸出冰冷的手，拍了拍爱妻的手臂：“私下里，莫再自称臣妾了！寻常人家的夫妇，不就是这样吗？”
不一会儿，皇上宣召璟儿及众臣，后宫嫔妃及皇亲国戚，即刻前往政事殿侯旨。
在雪雁的搀扶下，他勉强坐了起来，命高哲宣布遗诏。除了太子即位，国丧从简，军国大事不得延误等，还留下了死命令，若有人为难新君，皇后可代子除之。
众臣骇然，面对着虚弱的皇帝，他们面面相觑。自从改立中宫，雪雁就被推至风口浪尖，尤其是引蛇出洞，与夫君一唱一和，让人见识了她的厉害。万万想不到的是，行将就木之时，他一边重用大臣，却一边放权妻子。如此一来，连戚家都要忌惮三分。
“臣等遵旨！”声震殿堂，余音回荡。
由于母妃的影响，襄王不以为然，但戚严忐忑不安，仰视着病榻上的皇上，以及在旁服侍的皇后，寇氏家族的悲剧，犹如昨日之景。
“璟儿，你过来！”尽管病入膏肓，但声音依旧威严。
璟儿泪流满面，跪行至榻前：“儿臣聆听训示！”
“不要哭了！”皇上唉声叹气道。
众人看着这对父子，年轻的太子表面惊恐哀伤，内心坚强不已。唯此才能麻痹群臣，步步为营。
“记住，多听诤言，亲贤远佞！”说着，剧烈地咳嗽起来，雪雁一边为他抚背，一边劝道：“有话明日再说吧，臣妾担心”
没等她说完，他摇了摇头，苦口婆心道：“百姓如水，社稷如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古人说得没错，你要牢记于心！”
“儿臣谨遵教诲！”璟儿含泪叩头。
众臣告退，只剩下帝后与子女们。看着璟儿、华韵、安谨及玥儿，他会心地笑了，顿时妙语连珠，将孩子们儿时的趣事，一个脑儿地倒出来。雪雁紧紧地抱着他，耐心地倾听着。
“父皇病成这样，还是歇息一下吧！”安谨哭天抹泪，如同孩提一般。
玥儿出落成翩翩少年，皇上与爱人玩笑道：“雪雁，咱们真的老了！连最小的孩子都成家了，我要是还活着，岂不成了不死妖？”
“胡说！”雪雁本能地怨怪道，语气变得强硬。母亲前所未有的反应，令他们瞠目结舌，然而，他在爱人的怀中笑了，笑得那么开心。
“瞧你们这副模样！”皇上一边咳嗽，一边顽童般地说笑：“至于那么惊讶吗？告诉你们吧，我即位之前，你们母后伶牙俐齿，经常吓唬父皇！直到我继承大统，君臣名分已定，她才知道收敛，才会那么贤德！”
“又胡说！”丈夫重病多时，她的眼角，不知不觉地添了皱纹，轻轻拭泪。
与此同时，朝廷之上，再次躁动不安。只不过，鉴于帝后的非常手段，加之太子越发成熟，群臣不敢妄动。戚严为人谨慎，暗中结交同僚，一旦女婿登基，便扬眉吐气。
“女儿，告诉父亲，太子还喜欢你吧？”戚严一边漫步，一边发问，表情煞是严肃。
“父亲！”灵钰从未失宠，一帆风顺的她，沉浸在幸福中，有些得意忘形：“太子虽然纳了两房侧室，但依然专宠于我！您放心吧，女儿驭夫有术，无往不利！”
“那就好！”终于松了一口气，作为父亲，口口声声关心女儿，实际上是在探听虚实。若女婿沉溺情网，不能自拔，势必听任枕边风，戚家便可逃离寇氏劫难。
次日清晨，子女们再次涌入政事殿。见父皇睡得很沉，便跟随母后至偏殿。
“太子监国，忙碌不堪！”雪雁劝儿子离开，柔声说道：“快回朝堂吧，众臣还等着你呢！”璟儿很听话，依依不舍地离去。
“玥儿，王妃快临盆了吧？”用茶之时，她猛然想起儿媳，随口问道。
“谢母后关心！”玥儿放下茶杯，兴高采烈地回答：“还有一个多月呢，儿臣有些紧张！”
雪雁扑哧一笑，劝他放宽心。
“皇后娘娘！”话音刚落，高哲泪光闪闪，惊慌失措地跑来：“陛下吐血了！”
太医们无能为力，雪雁心如明镜，没有怪罪他们。皇子公主跪了一地，嫔妃们梨花带雨，唯独禄儿面无表情。璟儿哭泣之余，用余光瞥到了一切，心中已有盘算。
“这么多人杵着，朕透不过气！”他微闭着眼睛，仍不忘调侃道：“哭不死朕，倒要憋死朕！”
雪雁不由得苦笑，示意众人退下，只留太子一人。
“璟儿，你肩上的担子重啊！万不可因情误国，听清楚了吗？”鉴于玳儿的教训，他还要啰嗦一句。
“儿臣听清楚了！”璟儿看了一眼母亲，含泪保证：“儿臣要做明君，决不辜负父皇的苦心！”
“不只是儿女情长，亦不可因手足之情误国！”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心碎了。
“儿臣明白！”璟儿故作不忍，哭倒在旁。
“雪雁，玥儿的王妃快生了吧？”如释重负的他，轻声问道。
“还有一个多月。”不知为何，她的心空了，无论如何止不住泪水。
“好！好！如果上天垂怜，另赐我一个月的阳寿，就好了！可惜，看不到小孙子，却要见到父皇、母后了！”突然间，紧抓着她的手，一下子松开了。她紧贴着爱人的脸颊，感觉到气息已尽。
屋内传出母子俩的哭声，众人随即哀哭一片，跪伏于地。
直到丧钟敲响，她仍旧抱着他的头，不肯松手，仿佛上天要夺去她的命。
次日清早，国丧依遗诏而行，一切从简。璟儿柩前即位，尊雪雁为太后，另封绿珠为康敬老太妃，意在拉拢襄王。
此时此刻，戚严欣喜若狂。眼见女儿入主中宫，母仪天下，昭儿成为太子，开始展露锋芒，同僚们见风使舵，璟儿自然看在眼里。
依照家法，大行皇帝遗妃，有子从子，有女随女，一律出宫。无子女者入掖廷养老，薪俸如前，侍从减半。
再说雪雁，改居长安宫后，每日忙里忙外。白天关心儿子，必要时出谋划策，夜晚便独自一人，靠回忆安慰自己。有时候，翠玉伺候她卸妆，她竟然对镜发呆，甚至怆然涕下。
“翠玉、坠儿！”一天深夜，雪雁刚刚卸妆，坐在妆台边愣神，柔声叫住她们，指着旁边的凳子：“你们坐下，陪本宫说说话！”
二人略带惶恐，在她的坚持下，还是勉强坐下了。
“本宫与先帝，你们是一路看过来的！”只见，她若有所思道：“他的痴情、善良，足以令本宫陶醉！他的隐忍、顽强令本宫钦佩！但同样是他，剪除异己、摆脱掣肘，何等冷酷无情！曾几何时，本宫有些不认识他了！就是这样的人，用特立独行的手段，内仁而外悍，让百姓称道，敌国畏惧！”说罢，坦然地问她们：“你们说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