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东宫之变
“儿臣知道！”玳儿太过天真，继续倾诉心声：“为了铲除外戚威胁，必须改立中宫！但不该牺牲无辜吧？如果我是父皇，宁可江山易主，也不会那么狠心，绝情绝义！”
“你！”一国之君，见儿子胸无大志，无言以对，只能咬牙扶着宫门。
“大哥！”璟儿的心五味杂陈，拉住哥哥的衣襟。
“放肆！”雪雁声泪俱下，一边扶着丈夫，一边质问儿子：“你父皇如果无情，岂能如此费心地培养你？从小到大，母后是怎么教你的？大局观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不要谈什么大局观！”玳儿凑到她跟前，怜悯地望着她：“如果父皇真的有情，当年母后为何险些被废？”此话一出口，犹如惊雷一般，全场哑然。
“记得小时候，母后专宠不衰！为了改立中宫，父皇不惜犯众怒！”绝望的眼睛，直视着君临天下的父亲：“可后来，父皇连纳妃嫔，宠上了胡充仪！为了她，甚至打算废后！”
“不，朕未有此意！”皇上泪流满面，本能地反驳道：“那是为了，为了”话到嘴边，咽了下去。
“恕儿臣直言！”玳儿勉强行礼，冷笑一声：“若母后未曾申辩，且平日识大体，裁制外戚，你能饶了她吗？”见其不言不语，继续吐露心声：“因此，胡充仪就成了替罪羊，不是吗？”
“住口，住口！”声嘶力竭地哭喊，响彻在整个东宫，震撼着宫廷上下。高高在上的帝王，也有椎心狼狈之时。
至于雪雁，尽管儿子说出了她心中的苦，也不能表露心事，一个劲儿地呵斥他。璟儿表面劝说哥哥，内心却瞧不起他：果然不是指点江山的料！
“灵秀，我对不起你！你我结为夫妻，本来就是个错误！”此时的玳儿，骤然轻松了许多，真情流露地伸出右手：“好好照顾孩子们！请你把碧玉簪还给我，成全我吧！”
灵秀何辜！想到丧夫之后，就要携子搬出东宫，终生守节，当然不肯答应，流下了委屈的泪水。
“玳儿，尚且不提太子重任，只说身为人父，你忍心弃子女于不顾吗？”雪雁痛心地摇着头，一语中的。
见其面有愧色，沉默不语，皇上轻轻拭泪，强硬地下令看管太子。
帝后起驾，身后传来一阵忙乱声，以及玳儿的决绝之声。
听到“儿臣但求一死”，皇上勉强走远几步，靠在石柱上抽咽。雪雁更是难过至极，靠在他的肩上，泪湿满襟。
“请父皇、母后安心！”璟儿追了上来，温情脉脉地哭道：“儿臣以为，太子天资聪颖，定能大彻大悟！或许是痛失内宠，一时糊涂，过几日就好了！”
“璟儿！”雪雁情绪失控，一把抱住儿子。
想到十五年的心血，很可能付之东流，年近半百的皇上，不得不思虑长远。加之眼前的儿子，向来听话懂事，文武双全，办事雷厉风行，不由得燃起希望的火苗。
“太子疯了吗？怎么能如此说话？”东宫闹剧，震惊朝野后宫，安谨连忙赶回宫廷，抚慰受伤的母后。
华韵不以为然，虽然没有多话，但心中早有定数。俗话说“从小看到大”，玳儿性情过真，优柔寡断，难担大业。
“要不，儿臣去请皇祖母出面，训诫太子！”安谨慌不择路，抱着最后一丝幻想。
“太后染病在身，岂能惊动？”雪雁仿佛老了许多，垂头丧气道：“你父皇已有敕令，不许对太后吐露半句！如今，就看他能否回心转意了！”
次日，绿珠代替太后，当面劝诫玳儿。出身寒微的她，没有讲大道理，也不会引经据典，而是将荣昌与兴儿带来，当众质问他的责任心。果然不出所料，孩子们唤起了父爱，玳儿貌似回头是岸，但却一病不起。
“请皇上，皇后放心！”中宫前厅，绿珠如释重负，与帝后交心：“太医们交待过，太子身心俱伤，适才病倒！只要好生调理，按时服药，不日即可痊愈！”
就这样，雪雁每日诵经礼佛，祈祷儿子病体康健。事实上，她心中有一个角落，总能追忆过去。往事历历在目，尤其是良娣时代的尔虞我诈，为求自保的阴谋诡计，甚至雨澜的夭折，都时常跃入脑海。
一天晌午，帝后正在下棋，接到了前方捷报。深锁多日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谁知，紧接着东宫来报，玳儿病情加重，头晕吐血，一发不可收拾。
“儿臣不孝，不能肩负社稷重担！”玳儿面色惨白，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淌着泪水：“这下，我真的要走了，没人能拦得住！”
“到底是怎么回事？”皇上不顾天子威仪，失控地咆哮道：“你们这些太医，个个酒囊饭袋！前些日子还说，太子好生调理，按时服药，即可痊愈！今日之景，你等作何解释？”
“陛下息怒！”王太医吓破了胆，瑟瑟发抖地跪下：“依脉象来看，殿下虽按时服药，但悲伤依旧，思虑过多，没有好生休息，所以”没等他说完，龙颜大怒，指着众太医责骂：“一派胡言！分明是你等无能！”
“父皇！”在雪雁的搀扶下，玳儿用尽力气坐起来，靠在枕头上：“儿臣一心求死，的确彻夜难眠，只盼早些见到柳絮！”
皇上目瞪口呆，向后退了几步，幸亏爱人反应快，及时拉住了他。灵秀心如死灰，木然地站在丈夫的榻前，目光爱恨难辨。
“你这个傻孩子！”雪雁这才回过神来，爱之深恨之切，泪水倾泻而下。夫妇俩精心培育的储君，一心殉情，不止痛心疾首，也是皇室丑闻。想到这里，她开始怨恨儿子，怨他不知悔改，不曾为父母着想。
不一会儿，璟儿搀扶着祖母，心急如焚地赶来。太后年事已高，凤体欠佳，听说孙子病危，不由分说地赶来。
“儿臣自作主张，将大哥病情禀告皇祖母！”沉稳的少年，主动跪下认错：“请父皇治罪！”
见皇上脸色不好，太后护犊心切：“不要怪他违旨！”随即，一边扶起璟儿，一边泪如雨下地质问儿子：“这么大的事，为何不早告诉本宫？”
“回母后！”皇上并不责怪璟儿，泄气地施礼道：“您的身体不好，儿子岂敢贸然告知？万一气出个好歹，朕无颜面对先帝啊！”
“在你眼里，母后就那么软弱吗？”太后情急之下，暂时抛却涵养，失声痛斥道：“玳儿病成这样，竟隐瞒不报！本宫历经风雨数十载，何事不曾见过？”
生平头一次，雪雁彻底没了主意，哭得一塌糊涂。
长子归天，还有次子接替，自己照样母仪天下。可太子是她大半生的杰作，曾经的种种艰险，之所以一一度过，前进的动力就是他。玳儿的出生，使之看到一丝曙光；玳儿成为太子，让她欢欣鼓舞；玳儿成才辅政，大婚生子，更是她毕生的骄傲。曾几何时，美梦中出现他登基的场景，多么大气恢宏！为此，甚至在废后的当口，宁可毁灭自己，也要保全儿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