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背水一战（三）
“如此看来，是该废后了！”皇上冷冷地抛出一句，仿佛洛华罪有应得。
“不过，事关重大，母后不宜独断！”太后擦去泪水，心存忌惮：“还要禀告太皇太后才是！”
“皇祖母年事已高，体弱多病，且与皇后同族，理应避嫌！”皇上拿起巫蛊，端详着自己的名讳，果断地说道：“请母后明断！”
见儿子心意已决，她也不便多说什么，加之，寇家的势力确实太大，无论洛华是否有罪，都要忍痛舍弃。因此，听到这里，她的心猛地一沉，轻咬着嘴唇，四平八稳地发了话：“事已至此，本宫万般无奈！传本宫懿旨：皇后施巫蛊之术，诅咒皇上及贵妃，罪同谋逆，按律当株！先将其幽禁中宫，听候皇上发落！”
“有劳母后！”目的已然达到，但他并未喜形于色，而是恭敬地行了礼：“今后的事，就由朕来料理！谢母后体恤！”
“不过，皇后与你夫妻一场，还要留些余地才是！”太后心地仁善，言语之间，暗示他不要伤其性命。皇上叹了一口气，郑重地答应了。
二人离开前，太后端详着雪雁，想到方才的求情之举，连声赞其善良宽容，有母仪天下之风。皇上听在耳中，乐在心上，一边把玩着手中的巫蛊，一边露出胜利在望的微笑。
“母后过誉了！”雪雁立刻走下案台，郑重其事地行跪拜之礼：“儿臣并非出身名门，岂敢担当国母重任？母后折杀儿臣了！”
见她不骄不躁，太后的心结顿时打开。一旦洛华被废，雪雁若能挑起重担，并且表现地近乎完美，她也就安心了。
至于皇上，脸上的笑意越发灿烂，亲自扶起爱人，紧紧地握住那双玉手，满意地注视着她。然而，雪雁感觉不到手中的温暖，反而觉得阴冷不堪。
一时间，天色突变，阴云满天。不足一个时辰，高哲等人便出现在中宫，先是太后懿旨，后是圣旨。原来，皇后废立必须经过廷议，实非皇上一人能为。所以，根据圣旨，洛华的优待全免，只保留侍从，义霞公主交由太后抚养。
“不，不！本宫是皇后，皇上岂能如此待我？”听完圣旨，洛华如同虚脱一般，猛地摊倒在地，没有眼泪，只有愤怒：“巫蛊不是本宫的！一无人证，二无对峙，如何断定乃本宫所为？”说着，多年的委屈、冷落及怨怒一齐迸发，她不顾脸面，疯狂地向门外冲，却被侍卫们拼命拦住。世态炎凉，人情冷暖，面对一个过气的皇后，众人全无往日的恭顺，而是粗暴地拉扯与无情地讽刺。
“皇上不愿见您！”高哲微闭双眼，长舒一口气：“请娘娘好自为之！”
“不！皇上会见本宫的，我们是结发夫妻，育有一子一女啊！”洛华拼命地挣扎着，但都无济于事。只见，她身着凤袍，头上的凤冠摇摇欲坠，口中直呼冤枉，大骂周围的人落井下石。
侍从们面面相觑，默不作声，依然跪在地上。侍卫头领目光鄙夷，勉强抱拳行礼：“请娘娘珍重，不要为难奴才们！”
“一派胡言！”突然间，她暂停了挣扎，纤纤玉指，直指众人喝道：“若没有你等作祟，皇上心慈念旧，岂有不见本宫之理？”不知哪来的勇气，又没头没脑地疑心，发泄着平日的妒火：“哦，一定是那狐媚子妖言惑主，怂恿皇上下旨，一定是的！”
“请娘娘自重！”高哲提高语调，依旧保持着礼节，不紧不慢地说道：“此乃圣旨，与贵妃娘娘无关！”
“本宫不信！本宫贵为皇后，为何不能见驾？”洛华死活都想不明白，仅凭两个巫蛊，自己便罪名加身，连面圣辩解的机会都没有。见众人默然不语，她突然想到太皇太后，犹如抓住救命稻草，僵直着身子叫道：“本宫要见太皇太后，本宫这就去安乐宫！”说罢，拔腿就走，却被侍卫们生硬地拦住。
高哲一边“请求”她，一边命令左右，牢牢看住洛华。望着她的声嘶力竭之态，他不由得悲由心生：皇后娘娘，要怪就怪你生于寇家吧！
随后，义霞在奶娘的陪伴下，被众人强行拉走。眼见此景，后位似乎不再重要，骨肉分离才是致命的，洛琳的下场恍如昨日，如今也轮到了自己。
中宫门前，上演了一场母女诀别。一边，洛华意欲夺回女儿，侍卫们如道道绳索，死死地拴住她。另一边，在高哲手下的簇拥下，义霞失声痛哭，不肯离去，众人干脆将其抱走，奶娘则暗自垂泪，乖乖地跟在后面。
一切皆为徒劳。义霞走远了，但稚嫩而凄厉的哭声，始终回响在中宫，回响在洛华的脑海中。自从旭儿夭折，女儿就是她唯一的慰籍。多年以来，为了坐稳后位，她挖空心思生皇子，仿佛忽略了她。此时，只有失去的宝贝，才能体会到拥有的珍贵，然而太迟了。
“母后，我要母后！”长安宫内，孙女撕心裂肺的哭喊，与翔儿如出一辙，刺痛了太后的心。翔儿见到妹妹，童心的重创卷土重来，与之抱头痛哭。众人见状，连忙好言哄劝，但久而无果。
“皇祖母，义霞要回中宫！请您向父皇求情，饶了母后吧！”义霞年幼无知，并不知道巫蛊之祸的严重后果。
“是啊！”翔儿擦干泪水，拉着妹妹跪下，扯着祖母的衣襟：“母后与孙儿的母妃并无大罪，父皇为何如此狠心？请皇祖母帮帮我们吧！”
“谁说她们并无大罪？”话音刚落，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
众人抬眼一看，原来是圣驾来访。除了太后，众人皆行大礼，翔儿与义霞不敢哭出声，但仰着小脸，泪水不住地流淌。
皇上望着她们，心中猛地一沉，扪心自问，对这双儿女确实疏于关心。太后看出儿子异样，在旁指着孙女，轻声提点：“义霞哭了许久，母后劝不住她。皇上，还是你来吧！”紧接着，伸手召唤着孙子，将其带到儿子跟前：“至于翔儿，你国事繁忙，已经很久未曾探望。瞧，这孩子又长高了！”为了缓和气氛，又顺势引导翔儿，指着面露愧色的儿子，柔声说道：“翔儿，快叫父皇啊！”
骨肉天伦，岂能不为所动？于是，他不由得父爱发作，伸手抚摸着翔儿的小脸。谁知，翔儿却周身一颤，猛地缩了回去，惊恐万分地望着他，仿佛见了鬼。
“你这孩子，前几日还说思念父皇呢！今日得见，为何，”没等太后说完，翔儿含泪靠着祖母，胆怯地望着他：“孙儿想念母妃！”说罢，目光急切地避开他，躲到祖母身后。
听到这里，那只扑空的手，慢慢地收了回去。随即，方才融化的心，再次结了冰，愧疚之色踪影全无，久久沉默不语，爱恨交加地望着翔儿，又看了看身心受创的义霞。
